第435章名与实
随巢说公孙羊或许是除了儒道两家之外,百家里唯一的真法登山了。
此人等在鹿河,多有指教之意。
楚君回尊重他前辈的身份,没有出手抢先。
“好后生。”公孙羊盯着和尚站立的姿势,看了三息都没找到很好的进攻方向。
他的启式很随意,看似全身都是破绽,但透过外相看本质,所有的破绽又都是他留给敌人的致命陷阱,暗合机关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意。
“那就随便点一棍。”
公孙羊一棍点出,楚君回以右手为齐眉棍的先锋手,长棍短握,向左一拦,拨开此击。
此时棍的力点在他的右手之下,左手再抓棍尾,向前一顶,便是反守为攻。
“佛门的棍法?”公孙羊一膝前顶,挡住了这一击。
“我未曾学过棍法,只是以无法为有法,故而什么都会一点。”
楚君回施子午之棍,向着公孙羊胸口点去。
这一棍又急又快,公孙羊借着自己手中之棍,立地为柱,像是猴子一样斜挂在了棍端,躲过了这一击。
在他身后,鹿河被和尚的棍风戳乱,荡起一阵波涛。
公孙羊忽然问道:“后生,你刚刚为什么那样子出第一招?”
楚君回不卑不亢的回道:“长棍短用。长棍架手易老,不如短用之法,一发不中,或中在不吃紧处,被他人短兵一入,收退不及,便为长所误,与赤手同亦。”
小雷音寺的藏经阁几乎被楚君回翻遍了,这里面讲棍法的秘籍还真不少。
棍法,有老棍与嫩棍之分,进退论尺寸。
两人以棍法相对,对方在我棍的力点范围内,我可随时变棍,攻守自如,这种状况下我方叫做嫩棍。
当我的棍攻击之后,对方闪避的很快,并迅速迫近,我方之棍已深入对方身后,没有威胁,变化不足,则称作老棍。
楚君回的齐眉棍是正规的棍子,公孙羊的棍子却挂了鱼线和鱼钩,变化更多,他很可能在躲闪之后,反欺楚君回的老棍,所以长器短用才是正招。
公孙羊一笑:“又为什么要出第二招?”
“中直,为棍路之主,中平正直之谓。无论大门小门,身与器皆须成一直线,即所谓子午也。”
“好好好!”公孙羊非常满意楚君回的答案,“既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你的武道已经有自己的雏形了。”
“在三教的引领下,世间武道几乎以神通妙法为尊,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回归技体的交锋,你很好!”
“换个地方。”公孙羊后撤,踏浪而去。
楚君回背棍紧随其后。
两人在鹿河浊浪中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公孙羊点棍在脚下,问:“这是什么?”
“水。”
“我为什么能踏水而行?”
“不知道。”
这是实话,楚君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苛察剑根本看不穿公孙羊,也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手段。
“很简单。”公孙羊把杆上的鱼钩往下一甩,像是弹在了地上,并没有沉下去,“在我眼里,我脚下的不是河,更不是水,而是一片平坦的土地。”
“人踩在土地上自然无事,但人踩在水上会怎样?”公孙羊又问。
“会沉。”
“那伱为什么还能站在那里呢?”
此话刚落,楚君回哗一下就掉进了鹿河里。
无论他怎么挣扎,是用镜花水月,还是用归墟步,都没有能逃过被河水淹没的命运。
好在他如今已经天地不拘,就算不呼吸,也不会死在河中,所以他没有很慌,而是很认真的思考改变现状的方法。
半刻钟后,一把手伸向楚君回,把他拉了上来。
“哗”
公孙羊和楚君回的头同时伸出水面。
“怎样?猜到我怎么做到的吗?”
“大概有些头绪。”
楚君回之前在用“如履平地”这个神意,来保证自己可以轻松站在河面上和公孙羊战斗。
当他沉下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自己这个神意的构建被破坏了。
什么招都能用,除了无法改变他“沉水”的这个结果,什么特效都能体现出来。
问题不出在他身上,问题出在河水上面。
结合公孙羊名家的身份,大概率是这人在“名”“实”方面做了某些手脚,使得河水拥有了“必沉”的性质。
“我输了。”
仅是站在切磋而不是死战的角度来说,楚君回承认自己很难应付刚才那一招。
因为,如果公孙羊的手段是针对他这个人,他可以用天地不拘减弱其效果,但如果他针对的是这条河,那就没办法了。
“老夫引你来河中,可不是为了分胜负的,而是为了告诉你何谓名实。”公孙羊搅动了一下周围的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鹿河。”
“哪里写了鹿河两个字,老夫怎么没看到?”
河里自然不会有字楚君回似有所悟的道:“我听巨子说的,这条河叫做鹿河,鹿河是它的名。”
“没错,这就是名,你只是听来的,但如果你从没来过这里,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
“接下来,我就告诉你什么是这条河的实。”
公孙羊一杆点水,激起千层狂浪,分别拍向两岸。
待到水波平静之后,一条长长的飞虹横架两岸,没过多久,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南岸的崖边走出一头梅花鹿。
它踏着七彩长虹,一步一步迈向对岸。
“相传,商国有一条河,每次雨过天晴,两岸的人就能看到一头鹿架虹过河,故此名曰鹿河,这就是它的实。”
“它不是什么皂河、渭河,它是鹿河,就是因为这一独特之处。”
公孙羊挥动手中之杆,再斩一道巨浪,将虹桥吞没,鹿也跟着没了踪迹。
“假如此处再也没有这般神奇的现象,说它不是鹿河,天下又有何人能驳我?”
“名与实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只要稍作撬动,你就会发现世间处处是玄奇。”
楚君回这下彻底懂了。
公孙羊之前之所以不会沉下去,是因为他给“河”假冠了“土地”的“名”,那么河水本身在“名副其实”之后,就会成为他可靠的落脚点。
而自己之所以会沉下去,是因为自己承认了“河”的名,无论用什么手段,人站在河面而不沉下去,就是“名不副实”。
“我不是输给了公孙羊,而是输给了这条不知千里还是万里的长河。”
抱歉,缺的一章明天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