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你来时,大姑娘托老衲转告你一句话,轻舟已过万重山,望你,忍心中之怒,完天下之大成。”
白飞捷抽出袖子中的匕首,转身往禅房外面冲去,至德并未阻拦,在他一脚即将迈出房门之时,他淡淡开口。
“噗通”一声。
白飞捷的身子一僵,手上的匕首脱落在地。
“轰隆隆”!
半空有阴云不断聚拢,轰隆一声,雷声之大,似乎有什么征兆。
紧接着,豆一般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白飞捷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半空,身子迈出门槛,走到门外。
他仰着头,任由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雨滴很大,砸在脸上的时候还有些痛,可跟心中的痛相比,算什么?
“轰隆!”
雨,越来越大了。
七月的西京,美的像是江南烟雨一般,每逢这个时节,虽然天气炎热,可却是西京中公子小姐们最爱的时刻。
西湖之中,断桥之上,有情人诉衷肠,撑一个小舟,在荷叶遍布的西湖之上游湖,再吃上一块那醉溪鱼肉,简直美到人心里去了。
可这样的美,全是用白家人的命换来的,白家人有功,却不能说,白家人有功,却被天子所不忍。
别家其乐融融,只有白家,险些家破人亡!
“咯吱咯吱。”
白飞捷的拳头攥的咯吱咯吱作响。
雨水夹杂着他的泪水滑落在他的脸庞上,让他越发的隐忍忠勇,所向睥睨。
“噗通”一声。
他猛的转身,一掀衣袍,跪在了雨水中、禅房门口。
“碰”的一声。
他双手撑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任由雨水冲刷在他身上。
“我发誓,此生若不能斩杀奸臣昏君,定被世人所不忍,绝不苟活!”
白飞捷的头扣在地上,雨水打在他的身上,雷声阵阵,就这么,持续了很久。
至德眉眼深深,周围一股高深的气息,他透过窗户往外面看,入眼的,是一片烟雨蒙蒙。
他默默的念了一声佛,转身,跪在蒲团上,为有大功德之人送福。
烟雨朦胧中,少年的背影挺拔,可以撑起一片天。
突如其来的雨让西京城中的人十分开心。
贵公子小姐们都让下人买了伞,三三两两的结伴去西湖、去江边游玩。
一品酒楼内。
一双素白的手从酒楼的窗户内伸了出去,用白嫩的掌心接着雨水。
雨水从指缝间流走,慢慢的往下落。
白锦书神色不明,盯着远处那一片片雾蒙蒙的江面上,似出了神。
“锦书,我也可以这么唤你吧。”
身后,顾临朝看着白锦书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笑容。
他看着白锦书,就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顾叔叔,请赎锦书不能同意,我不能因为白家人,将您牵扯进朝堂。”
白锦书幽幽开口,猛的闭上了眼睛,顾清泽抿唇,站起身,走到白锦书身边,看向她刚才所看的地方:
“锦书,你又怎知,这不是叔父甘愿的呢,顾家注定不能独善其身,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原本顾家,就不能置身之外,就算是没有军侯府,太子跟平王等人之争,也注定不会放过顾家,而你,只需要说一句让顾家帮谁,顾家,便会毫不犹豫的打向你指着的地方。”
顾清泽微微一笑,笑的洒脱,从顾临朝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两抹身影异常的和谐。
可惜,两个人没有缘分,就像当初他跟瑶儿一样。
万事,莫要强求,只求一个心安就可以了。
“锦书,青泽说的对,顾家不能独善其身,我出山,是迟早的事,我的出现,不过也是加快夺嫡的速度罢了。”
顾临朝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这宁静的日子,注定维持不了多久了。
这破败的王朝,注定要迎来一场洗礼
。
“好,顾叔叔,那么,我想要您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将来若有事变,全靠顾叔叔一句话了。”
白锦书猛的转身,朝着顾临朝跪了下来。
她跪的笔直,顾临朝嘴角动了动,顾清泽没有伸手去拉她,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好,好。”
顾临朝的手有些抖,他盯着白锦书的脸,似乎又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白锦书知道她在怀念母亲,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自己可耻的利用了顾临朝。
那又如何,只要能让该受报应的人得到惩罚,所有的后果她都一力担了!
“好孩子,我知道你过的苦,陈震与军侯府脱离了关系,原本我是想要你去顾家的,可现在为了不让圣上怀疑,我们得疏远一些,若是有时间,顾叔叔会去看老夫人的。”
顾临朝起身,将白锦书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
白锦书有些动容的看着顾临朝,眼底带着一些水光。
前世白家被诬陷叛国时,顾临朝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也是第一个为了白家殉葬的,这份情谊,白锦书此生都不会忘!
就如顾清泽说的,顾家不能置身事外,但有她在,就绝对会让顾家在这一场风暴中最后完美的抽身。
“顾叔叔先走了,你要
好好照顾你自己,今日是你娘的忌日,你娘她,应该是高兴的吧。”
顾临朝又拍了拍白锦书的胳膊,身影落寞的往外走了。
“锦书,走吧,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即将升迁,在翰林院中,你大可放心。”
顾清泽笑了笑,温柔的看着白锦书。
“顾清泽,你别这样,我还不起。”
白锦书忽的抬起头,盯着顾清泽,顾清泽顿了顿,抬起手,试探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语气依旧温柔:
“那便欠着,总比两清了要好,锦书,日后你便将我当成兄长吧,兄长会护着你的。”
顾清泽的眼神透过窗外,忽然看见楼下站着一抹身影,他一楞,眼底有落寞闪烁,却将其遮掩了:
“楼下有人在等你,我便先走了,锦书,此一路艰辛,务必要保全自己。”
顾清泽深深的看了一眼白锦书,转身也走了。
包房内就剩下白锦书一人,她站了良久,随后,慢慢的将视线看向窗下,一眼,便看见了那抹墨色的身影。
烟雨朦胧下,那人撑着一把伞,眉眼深深的望着她,脚下的衣袍被雨水打湿,却固执的不愿意离开。
见她看向自己,萧君策将被打湿的衣袍往后藏了藏,对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好似穿过了几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