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武氏才生产完,这些日子不许府里旁人去打搅,叫她安心养身子。”四爷又嘱咐苏培盛。
苏培盛恨铁不成钢地暗暗踢了踢福禄,又忙应了:“是,奴才这就去支会府里众人。”
四爷满意地“嗯”了声,负手往东院去。
四爷到东院的时候李沈娇正坐在摇椅上小憩,柿子在她的脚边倒像是早已睡熟。
外头吵吵闹闹,倒是难为李沈娇还有这份闲心。
四爷注意到李沈娇今儿个穿的是件月白色的旗装,衣衫上的海棠春水纹也只是隐现。
“怎么穿的这样素净?”四爷走近了出声问道,他的语气不算太好,显然是觉得针线房苛待了李沈娇。
李沈娇倒是被四爷的声音吓了一跳,坐起时肩颈稍直,鬓间的珠玉微晃:“爷摸摸,这料子摸着正舒服呢。”
四爷低首,顺着李沈娇的话摸了摸,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顺着圈指将李沈娇的手裹入掌心。
边上侍立的秋壶等人都忙低下头去。
李沈娇愣了愣,倒是顺着四爷的手,和四爷一道进了室内。
一步一步,李沈娇笑着于四爷身侧落座,见室内无人便亲自给四爷斟茶。
四爷看着李沈娇倒茶,忽而出声:“这些日子你这里如何?身子可还好?”
四爷这些日子确实没怎么来东院,这会儿倒像是有些生分了似的。
或者说是四爷恍惚间清楚这些日子他虽忙,却还是会去瞧瞧武氏,李氏这里倒确实是他疏忽了。
李沈娇先把茶递去,倾身时偏首看人:“奴才这里一切都好,就是柿子,这些日子总想往院门外跑,倒是想等着谁似的,等到天漆黑了,冬生也要哄许久才能把那小家伙哄进来。”
意有所指。
四爷低头轻呷了一口,喝过茶后身侧已无声。
四爷偏头探看,一眼之后却难以收回目光:“怎么哭了?”
四爷抬了抬手,抚去李沈娇眼尾的晶莹.
李沈娇抬手去执四爷的宽厚手掌,压住呜咽:“只是奴才许久不见四爷,有些想念。爷今儿个既吃了奴才的茶,可是要还的。”
四爷抿唇一默,片刻,像叹一口气的。
“爷拿侧福晋来还你,好不好?李侧福晋?”
四爷确实忙,但更多忙的却是请封的事,没有子嗣的格格,自然是瞒不过宗人府,所幸李氏已遇喜。
只是折子到皇阿玛跟前,却不能让皇阿玛觉得是李氏以色侍人来让他写了这封请封的折子的,便需要额娘从中掣肘出力。
四爷是真的对李氏满意的。
乌目稍衔了一汪水,李沈娇承认先前的泪是装的,不过这会儿倒是真被四爷这话弄懵了。
虽说李沈娇从整个后院的局势来看已有所猜测,但还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她其实做好了等这一胎生产后再被请封的准备的。
并不是生育子嗣之后就一定会被请封,像前头三爷后院子嗣众多,但也只有一个兆佳氏早早被请封侧福晋。
其实能不能被请封,还不过是端看主子们的意思。
至于这些日子后院里的人心浮动,李沈娇并不看在眼里。
大阿哥确实是府里的头一个阿哥,但是生育了阿哥便一定能成为侧福晋吗?武氏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不过这会儿李沈娇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爷,别,别逗奴才取乐了。”
四爷又低头喝了口茶:“爷什么时候和你开玩笑?”
“请封的折子爷已经递了,过些日子想是就有消息了,到时候爷要送温恪去科尔沁,折子爷会让宗人府先压一压,等爷回来再说学规矩的事。侧福晋的服制内务府会在这些日子着手。”
四爷安排得很好。
李沈娇便愣愣地应了,半晌后她躺回榻上:“那奴才便安心歇息了。”
侧福晋确实挺好的,往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她这个额娘庇护着。
便是往后四爷不在府里的日子,她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
往后和家里人逢年过节时说不定也能多一些来往。
“侧福晋是不是也能有小厨房?”李沈娇忽然直起身问道。
四爷进来的时候便瞧过李沈娇,脸色红润的很,孕中的反应是一点也没在李沈娇身上瞧见。
四爷琢磨,许是因为小格格会琢磨吃的,不会让自己饿着的缘故?
左右四爷还是“嗯”了声。
李沈娇眨眨眼,又躺了回去,她遇喜之后确实没什么反应,除了不来月事,李沈娇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遇喜了。
不过能被四爷请封侧福晋确实也是像在做梦一样。
李沈娇觉得四爷这个选择大抵是公私都馋了些想法。
只是不知道因私的那部分占了多少。
夜里,四爷最后还是歇在了厢房。
正是气血盛的时候,加之李沈娇这一胎尚不满三个月,更是要紧。
四爷知道自己不是糊涂的人,但还是怕同床睡熟了时无意伤了李沈娇。
九月里秋老虎也厉害,没了四爷李沈娇倒也惬意,她还嫌和四爷睡一起热的慌。
不过李沈娇次日睡醒起听秋壶说昨儿个夜里厢房四爷让人叫水时还是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四爷是在九月二十这日离京的,温恪公主的婚轿和仪仗都很盛大,嫁妆箱笼更是无数。
太子爷从皇城上远远望去,掩去眼中嘲讽。
瞧着金碧辉煌的,谁能料到几年后温恪会因为难产而死,大清头一位因为难产而死的公主,这也成了皇阿玛宣战的理由。
十三阿哥从离宫起便一直压抑着哭声,他亲自送自己的妹妹去到科尔沁那虎狼窝,几年后还要送另一个妹妹。
何其可悲。
四爷在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脑海中浮现出大格格周岁时和直郡王的对话。
四爷从内心里并不赞同这种抚蒙和亲的做法。
四爷想到了府上福晋和李氏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
四爷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茫然。
他或许该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