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回到府里时已是深夜,德妃在福晋离开前也并没有说何日将那姑娘纳入府。
不过福晋多少还是了解德妃的脾性的,德妃早先就说过等年后再往府里纳新人的话,左右还有两个月便是年节了,大概也不急于这一时的。
只能说,福晋在琢磨德妃的心思方面还是研究到位了的。
福晋回到正院之后才得空去听丫头说她不在的这半日府里的情况,玉如挨了板子这会儿便是想要伺候也是有心无力,回话的是正院的一个二等丫头。
“福晋入宫后大格格已按主子爷的吩咐送到前院去了,宋格格遭了禁足倒是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只遣了奶嬷嬷往前院送了些大格格贴身的衣物。那嬷嬷进了前院便被四爷留下照顾大格格了。”
福晋看着小太监拨弄着屋里的炭火,她从宫里回来便觉得手脚冰凉得厉害,她慢慢听着丫头的回话,倒没有什么意外地。
“还有什么?”
那丫头偷觑福晋一眼,犹豫了半晌,到底不敢隐瞒:“福晋进宫后不久,前院便请了李格格去,这会儿——这会儿李格格也还在前院呢。”
福晋闻言猛地抬眼,险些失声:“什么?李氏——”
福晋进宫时按照规制戴了护甲,方才听丫头回话时便脱去了,这会儿听见丫头说李氏现在还待在前院,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丫头感受到福晋的怒意,扑通一声跪下:“福晋息怒,息怒啊。”
福晋鲜有失态的时候,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动了大格格是犯着四爷的底线了,毕竟四爷是从未让人到前院留宿的。
便是福晋——也不曾。
不知过了多久,福晋在炭火燃动声中缓缓睁开眼:“叫人盯着前院,看李氏今晚是否真的留宿前院。”福晋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丫头应是,见福晋再无吩咐悄声退去。
室内空无一人,福晋取过小塌上的巾帕,缓缓地拭净蔻甲间的点点血渍,两瓣绛红唇紧抿,像是十分嫌恶一般,福晋将那方巾帕扔进炭盆中,眼也不眨地盯着火舌吞没一切。
她不会为她所做的一切后悔,她或许会后悔,后悔她吩咐这一切时处理地不够干净。
至于李氏,狐媚的玩意儿罢了,有的是机会收拾她,眼下是要把德妃送来的许嬷嬷给安排好。
福晋回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沈娇正哄着大格格入睡。
大格格的年岁实在是太小了,太医也不敢胡乱给大格格入药,只好开了温补的药方让奶嬷嬷喝下。
说到底要是康健些的孩子便是着些风也不会像大格格这样吃苦,只是因那不足月的弱症,便是寻常的风寒也够叫人看了提心吊胆。
李沈娇本是用过晚膳后来看看大格格,还没入门便听见大格格猫崽似的哭声。
不知是不是李沈娇那说不出的能力,她一进内室大格格便安静下来,李沈娇去抱大格格时秋壶是想拦下的。
谁都知道大格格眼下不大好,秋壶是真怕自家格格沾上了闹出事来可说不清,没看旁边那奶嬷嬷见自家格格抱着大格格警惕地跟什么似的。
四爷并没有忙着公务,这半日他和府医还有太医院请来的两位太医讨教着,最后的说辞约莫都是熬过这个冬天大格格便熬过这一劫了。
李沈娇也是见四爷忧心,这才来瞧瞧大格格。
大格格抱在怀里,跟棉絮似的轻地跟什么似的,李沈娇等着大格格睡着了,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那稀奇的本事能不能对大格格起些作用。
李沈娇本是不信这个的,只是把大格格抱在怀里,到底难免怜惜。
等大格格入睡很快,李沈娇听见外间细微的动静,抱着大格格侧身抬眼,见是四爷,无声地动唇“大格格睡着了。”
榻上的烛火微暗,四爷难掩疲态,只是顺着烛火从李沈娇向来美艳到带着几分锋芒的面庞上瞧出几丝柔和来,他愣了愣。
好半晌,四爷回神,递了眼神给奶嬷嬷。
奶嬷嬷熟练地上前从李沈娇怀里将大格格抱过,大格格已睡熟了,这点细微地动静并没有搅醒她,叫人看着愈发心疼。
李沈娇多待了一会儿,才噤声挥挥手让秋壶跟着离开内室,待绕过屏风到了外间,李沈娇方问道:“四爷用过晚膳不曾?”声儿也是轻轻的。
四爷没出声,心里的某一处终于有了些熨帖。
没听见回答,李沈娇温声道:“奴才这会儿有些饿了,爷委屈委屈陪奴才用些宵夜吧。”话里不难分辨出恳切的、关怀的意思。
四爷哪里不知道是李沈娇迁就他,他顿了顿:“去书房用。”
李沈娇便转向苏培盛:“劳烦苏公公叫膳房做两碗鸡丝面,这时节可有新鲜的板栗吗?叫他们熬盅板栗鸡汤,今晚若是仓促便明儿个做也成,旁的叫膳房看着备两碟开胃小菜。”
既然是宵夜自然也没那么多大菜。
苏培盛自然明白李沈娇的意思,恭敬地应了便往前院的膳房去了。
经此一遭,苏培盛比谁都明白李格格在四爷心里的地位是与旁人有所不同了。
李沈娇晚膳用的不多,她向来胃口也不小,宵夜这碗鸡丝面是叫她吃了个满足的。
她已经从秋壶口中得知福晋已经回来了,她也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在前院留宿,于是很轻声地:“夜深了,奴才便先回去了。”
四爷比李沈娇先用完那碗鸡丝面,这会儿倚靠榻沿闭目养神,闻声睁眼,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李沈娇,先道:“今日劳累你了。”
李沈娇倒真不觉得她今天劳累了什么,她就是看顾看顾大格格,开解开解四爷,动动嘴皮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劳累的。
不过她也没矫情去否认,只道:“爷有什么吩咐便叫人来我院里,爷今儿也早些歇息吧。”
四爷“嗯”了声,叫苏培盛送李沈娇回去,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