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泣的话音才落。
原先散落坐在客栈堂中的几个散客,皆是神情一凛。
暗暗提气,想要站起身,却都惊愕地发现,自己手脚无力,不听使唤。
竟然连动都动弹不得!
视线移动间,就看到同伴的脖颈上,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就像是……小虫!
几人登时心中大骇。
鬼泣偏过头,朝花满蹊竖了个大拇指:“你的蛊可真好用啊!”
花满蹊眉眼弯弯,接受了他的赞叹。
高严朝鬼泣一偏头,两人立时朝着那几人冲去。
一刀一个,全都抹了脖子。
这些追踪而来的暗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高严擦掉剑上的血迹,正要收回袖中。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是谢清黎!
他脸色骤变,脚下一踮,飞身上了二楼。
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了谢清黎的房门。
屋内窗户大开着。
一个与楼下暗卫差不多打扮的男子,正跪地上着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脸色涨得紫红,像是喘不上气的模样。
见有人闯入,这个暗卫猛地甩手,朝谢清黎射去一柄小刀。
谢清黎来不及躲闪,猛地闭住了眼睛。
高严睚眦欲裂,想也不想,手中的短剑已经抛了出去。
“叮!”
小刀被短剑打偏,钉进了谢清黎脚边的地板上。
高严双眼满是血丝,飞身而来,攥住了暗卫的脖子。
他挡住谢清黎的视线,生生捏碎了那人的喉骨。
鬼泣紧随其后赶到。
看到屋里的情形,暗暗松了口气。
“这群人倒是还有点脑子,我以为他们只会在楼下包围,原来也懂绕后下手。”
几人光顾着楼下,差点就忽略了楼上的谢清黎。
倒是将军府的这个下人……
鬼泣眯了眯眼,看向高严的眼神若有所思。
谢清黎睁开眼,颤声问:“是他们追来了吗?”
高严哑声嗯了一声,转过头来,“夫人别看。”
恍惚之间,谢清黎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萧珩的身影。
一切尘埃落定。
花满蹊在后院,发现了死不瞑目的店家。
掌柜、账房、小二和杂役,连厨子都没留活口。
那小二的身上,还撒了许多的豆腐脑。
分明是在上菜的时候,被人生生扼杀的!
花满蹊的脸色很难看。
“这群人真是丧心病狂,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
高严嗤笑一声:“他们的公道,怕是无人能讨回来了。三皇子,真是好高贵的身份啊!”
追踪而来的暗卫,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凭证。
就算报了官,他们的冤屈也得不到昭雪了。
三人沉着脸回到大堂,发现谢清黎和竺郗,已经搀着洛太医下了楼。
得知发生的惨案,洛太医嘴唇颤抖。
“是我连累了他们,是我啊!”
话一出口,便已是老泪纵横。
谢清黎咬咬唇,下意识抬眼看向竺郗。
“世子,我们就真的,拿滥杀无辜的皇室之人毫无办法了吗?”
竺郗苦笑,“恐怕是这样的。”
别说三皇子了,就大殷的陛下,也不拿这些草民的命当回事。
道德和律法,不过是上位者的权贵阶级,用来控制百姓的手段而已。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安抚民心的手段罢了。
当权者高高在上,杏林人菩萨心肠。
真是讽刺啊。
谢清黎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极度的失望,让她控制不住地反胃,接连干呕了两声。
高严手指一紧,本能地就想帮她拍背顺气。
竺郗却已经先他一步,扶住了谢清黎的胳膊。
他脸上满是担忧,轻声问:“你还好吗?要是不舒服,就在这里休息一日再走。”
谢清黎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出发吧。留在城中,倒是连累他人。”
她说的也有道理。
几人收拾了行囊,匆匆上了马车。
在临走前,鬼泣将一封信,钉在了衙门的门柱上。
至于他们能不能查到幕后真凶……
所有人都知道,可能性不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连折损了两波暗卫。
接下来的路途,倒是再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由花满蹊指路,一行人抄着近道,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汴州。
在水望乡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两辆马车朝着远处的青山驶去。
一直走到一片延绵不断的山林之中才停下。
洛太医不明所以,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山岭,摸不着头脑。
“这儿是什么地方,咱们不是要去清黎的师门吗,怎么停下来了?”
谢清黎和花满蹊相视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里就是我们的师门呀!”
洛太医顿时傻眼。
莫非这师门,是山里的草木成了精?
知道内情的竺郗,倒是一阵低笑。
花满蹊也不知如何挪动了几块山石,又折了一段枯枝,随手扔到了一处空地上。
拍了拍手,站起身,“走吧,往东北方走三里。”
马车继续行驶。
走到东北三里的一处地方,花满蹊又下车,捣鼓了一会儿。
再继续走,马车就不能继续前进了。
所有人提着包袱行囊,跟在谢清黎身后。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山洞口。
谢清黎在一处岩壁上,左五右六七敲了几下。
高严默默地看在眼中,心绪有些翻沸。
这是他第一次,接近谢清黎的过往。
穿过山洞,眼前豁然开朗。
外面山林萧条,眼前却是一片草木茂盛。
盎然的绿意,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远远的有一个盘着发髻的中年女子,纵跃着朝着他们的方向掠来。
鬼泣放下洛太医,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高严眸光微凝,辨认着来人的身法。
那中年女子的轻功,竟然连他都认不出来!
若是与她交手,他甚至不一定能近那女子的身!
每个人都心思都不相同,但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
花满蹊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风师叔,我回来啦!”
连谢清黎都止不住的眼眶发热,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快九年了!
她离开医仙谷,已经快九年了。
久别重逢,怎能让人不激动?
被唤作风师叔的中年女子,已经落到了众人面前。
她先是蹙眉,视线从所有人脸上扫过。
最后落在了谢清黎脸上。
疑惑瞬间变作惊喜。
“清黎?你、你回来了!”
谢清黎吸吸鼻子,用力点头,朝着风师叔的怀抱扑过去。
“师叔,我好想你!”
花满蹊不甘示弱,也跳上了风师叔的后背。
“师叔果然偏心,怎么就没认出我来!”
像是回到了童年,那段可以和师长肆意撒娇的时光。
在外面吃的苦,受的罪,和所有不为人知的委屈,都寻到了归处。
风师叔又气又笑,故意睨她,“你又是哪里来的野猴子,也敢跑到我们医仙谷来撒野?”
一声吸气声,从洛太医口中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