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眸光沉沉地看着谢清黎,对她微微颔首。
谢清黎抿抿唇,关上门,朝他走过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珩侧身,朝她展示身后的宅子。
“这件宅子我买下来了,日后搬来这里住。”
谢清黎蹙起眉,“这儿离宫中,隔了大半个京城,你上朝方便吗?”
萧珩却不在意,“少睡半个时辰罢了。”
无所谓的态度,让谢清黎拿他毫无办法。
萧珩买下这间宅子,是为了什么,谁都能看出来。
她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萧珩睨了她一眼,语气清淡,“我没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是吗?”
当年谢清黎嫁给他,是身不由己。
现在他重新追求她,又有何不可?
谢清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
想起空青逐渐空洞的眼神,和失去的孩子,谢清黎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你想做什么,我自然是管不着的。”
萧珩伸手系紧了她的披风,还想抚摸她的脸颊。
却被谢清黎刻意避开。
手指一顿,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你心里若没有我,怎么会被我影响?”
谢清黎被他的诡辩堵得说不出话来。
心里没有他吗?
当然是有的。
就是在意他,所以才会纠结,会痛苦,会不舍。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和萧珩分开。
那样沉重的代价,她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谢清黎默不作声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包子铺走去。
华婴起得也早,正和伙计忙着架蒸屉,熬煮豆浆。
见谢清黎来了,华婴促狭地眨了眨眼。
“吃点什么?”
这是将方才的那一幕,都看在眼里了。
谢清黎的脸颊不由得泛红,低声道:“我没买过,华姐姐帮我选两屉口味清淡些的吧。”
华婴一边手脚利落地打开蒸屉,一边笑声问:“这是追着你来的?瞧你们二人感情那般好,怎么就分开了?”
腾腾的水雾漫开,遮住了华婴的脸庞,看不清她的神色。
谢清黎不自在地垂下眼帘,“他银子多,爱在哪儿买宅子都随他去。”
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华婴笑了一声,“他对你倒是一往情深。这样的男子,却是不多见的。”
将装在食盒里的包子和豆浆递过去。
“吃完放着,我有空了去取。”
谢清黎付了钱,回了万杏堂。
进门前下意识地回头,就见萧珩还立在原地。
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见她回头,唇角扬起柔和的笑意。
谢清黎的目光像是被烫了,赶紧收回来,把大门关上。
抚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缓了好一阵,才朝后院走去。
谢兖已经醒了,正在厨房熬药。
陶幼沅打着哈欠,端了洗脸盆出来洗漱。
谢清黎打了声招呼,将食盒提进了顾沉渊的房间。
这几日,顾沉渊屋子里的炭火一直没有断过。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温暖,让谢清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顾沉渊还没醒。
谢清黎走过去,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目光落在他的右肩,心头一阵钝痛。
虽然用了刀伤散,但创面实在太大了。
断口处沁着黄色的脓水,混着淡淡的血。
染得包裹用的棉布一塌糊涂。
谢清黎洗了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伤口的棉布。
药粉糊作一团,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伤口一大片红肿,断口处的肉发白。
是腐肉的征兆!
谢清黎死死咬住唇,忍住心中惊骇。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又热起来了。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还能笑着同她说话的。
内毒生腐,毒入心窍则再无可医!
海浮散……海浮散已用了,刀伤散也用了。
那……杖疮珍珠散呢?
是了,杖疮珍珠散,兼治一切刀伤斧砍,肿毒久不收口,能止血生肌敛口!
谢清黎眼睛一亮,赶紧到桌前铺开纸笔,拼命回想杖疮珍珠散的药方。
珍珠入豆腐内,煮至豆腐起蜂窝时取出,去油乳香,水飞海螵蝉,炒黄的象皮,去油的没药,火煅红的龙骨,还有琥珀、儿茶、轻粉各一钱,爪儿竭二钱。
研磨为细粉,瓷瓶密贮,不能泄其味,敷在患处。
默写完毕,谢清黎长舒一口气。
拿起药方,就要出门去抓药。
才打开门,陶幼沅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师姐,你师父……不是,对,就是你师父,那个南越蛊王来啦!”
谢清黎一愣。
随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是了,她也是关心则乱!
怎么偏偏忘了,师父的药蛊就能去腐生肌?
花蒙和花满蹊,已经来了后院。
就连萧珩,也跟着他们身后,姿态颇为闲适。
谢清黎抿抿唇,没多说什么。
进了屋。
花蒙脱下臃肿的外袄,长嘘了一声,“你恢复的竟这样快?寻常妇人小产,非得躺十天半个月才能起身,你这才几天呀,就能活蹦乱跳了!”
谢清黎控制自己,不去看萧珩。
心中一片混乱,不明白他来做什么。
“师父,师兄他伤处一直不愈,我……我想借您的药蛊一用。”
花蒙惊奇的和花满蹊对视一眼,“你怎知,我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谢清黎茫然地眨眨眼。
花满蹊嘿嘿一笑,“我们来就是想同你商量,用药蛊去喂你的王蛊蛊母,这样一来,王蛊的医用之效,能强不少。”
谢清黎一惊,赶紧拒绝:“那怎么能行!药蛊难得,连师父都只得一条!就这样拿去喂王蛊,岂不是暴殄天物!”
药蛊能啃噬腐肉碎骨,促进生肌。
纵然是丝毫不通药理的人,靠着这一条蛊虫,都能在京城里有立足之本了。
拿去拿去喂王蛊?
简直就和让萧珩去酒楼里做跑堂的小二一样,太过可惜!
花蒙一挥手,毫不在意:“药蛊的效用太小,却能让王蛊更进一步,有何可惜的?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能治你师兄,也算是它最后一次发挥功效。”
说罢就捻了捻指尖。
那条翠绿的蛊虫,慢慢蠕动着,从袖口爬出来。
谢清黎拿这个脾气倔强的小老头,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得配合着,取下顾沉渊伤口处的棉布。
小虫在伤处嗅了嗅,一股脑就钻进了顾沉渊体内。
很快的,顾沉渊在昏睡中蹙起眉头,脸色变得煞白。
上一回竺郗断臂,药蛊治伤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情形。
虽然有过一次经验了,但谢清黎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萧珩看在眼里,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