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写着——
“永结同心,断子绝孙”!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尖锐的利刃,插在谢清黎的心上。
悲极生恨,恨极生怒。
谢清黎一把攥住这套襁褓婴孩的丧服,狠狠扔到地上。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悲恸夺取了她所有的力气,扑倒在桌上。
陶幼沅被吓得尖叫一声:“师姐,你没事吧!”
谢兖皱着眉,抬眼看过来。
谢清黎咽下喉中的腥甜,缓缓摇头。
“我没事,你快去抓药,别耽误了时间。”
陶幼沅咬咬牙,快步出门。
正好和进来的萧珩擦肩而过。
她犹豫片刻,低声道:“师姐的情况不大好,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萧珩眸光一紧。
迈步进了屋子,就看见谢清黎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
肩膀轻微颤动着,像是在竭力忍住哭声。
瘦弱纤细的身形,如同风中落叶,飘零无依。
萧珩的心头一阵抽痛。
他走上前,手搭在谢清黎的肩膀上。
声音柔缓地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不等她回答,谢兖就淡声道:“这个屋冷,你送她回房去。”
谢清黎自顾自的站起身,挥开萧珩的手,倔强地往外走。
萧珩的手指一紧。
和谢兖告罪一声,快步追上去。
一进卧房,谢清黎就擦了擦眼泪。
抬起头,眼中是绝望到极致之后的平静。
“萧珩,我们和离吧。”
萧珩的呼吸一滞。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连呼吸都变得费劲起来。
似乎是怕他拒绝,谢清黎苍白地一笑,笑中带泪,“本来也早就该分开了,是我一直不死心,试图挽回这段感情。用我的私心,捆绑了你这么久,也够了。”
萧珩压住心底的慌乱,哑声道:“清黎,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谢清黎静静地摇头,“不必了。那时候我不明白,许多事情强求不得,否则必遭反噬。陆若檀和乐劝,我惹不起。我没有多少个孩子可以被人害死了,萧珩,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
你放过我吧。
这几个字砸在萧珩身上,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别随便说这样的话。感情经不起多少次消耗,清黎,别轻易放弃我,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卑微地恳求她。
谢清黎纵然心如刀绞,依旧固执地摇头。
“我怕了,萧珩,我真的怕了。第一次的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阿爹昏迷了许久,险些没命。这一次,我师兄身受重伤,我的孩子也没了。那些羞辱与谤言,我都抛下尊严忍了。可我还不想死,我招惹不起你们。”
萧珩的双手猛地握成拳。
心脏被紧紧束缚住,让他动弹不得。
谢清黎说完,也不等他同意,自顾自转过身去。
“上次写的放妻书不知还在不在,你重新写一份吧。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就去衙门过印。”
声音很平稳,但脸颊早已被泪水打湿。
不断在心中劝说自己,放手吧,别回头,也别心软。
人命太重了,她背负不起。
过了许久许久。
萧珩嘶声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谢清黎没应。
直到听见他出去的脚步声,才脱力地踉跄了两步。
缓缓走到床边,将自己用力埋进被子里。
连带着哽咽和心痛,和泪咽下去。
陶幼沅很快抓齐了药,带着刀伤散赶了回来。
谢兖把药粉敷在顾沉渊的断臂伤口处,终于止住了血量。
到了夜晚。
宵禁过后,整座京城陷入一片静谧。
两道黑色的身影,避开所有巡逻,在苍茫夜色之中,快速朝皇宫的方向掠去。
最终停在了宫墙之外。
高严扯下黑色面巾,担忧地道:“主子,真的不需要我同您一起行动吗?”
萧珩紧了紧腕绑,淡淡抬眼,“你留在外面接应我。”
高严还想说什么,萧珩却已经纵身跃上了宫墙。
转瞬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借着夜色,萧珩快速腾跃,朝着西宫的方向疾速逼近。
那是未出宫的皇子,在宫内居住的地方。
即将进入西宫的时候,萧珩的耳朵倏地一动。
下一瞬,掌风凌厉劈向身后的拐角处。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暗处蹿了出来,带着熟悉的低声喝止。
“别动手,是我!”
萧珩蹙眉,看向对方。
怕他认不出来,那人扯了扯脸上的面巾。
竟然是鬼泣!
萧珩冷声问道:“你怎么在此地?”
鬼泣戴好面巾,嗤了一声:“那暗卫的牌子,别人兴许不认得,我却能看出来是皇子之令。伤了谢清黎,我不得给她报仇?”
萧珩的眉眼稍稍舒展了些。
鬼泣本身的暗杀功夫一流,也能算是一个帮手。
“一起?”
鬼泣咧嘴一笑,狠声道:“那自然好!”
破天荒的,两人竟在这件事上一起联手了。
跃过宫墙,躲过暗卫的眼梢,打晕了守门的宫奴。
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三皇子的寝殿。
殿中燃烧着火烛,并不显昏暗。
萧珩摸出一把利刃,幽魂一般靠近床榻。
似乎是察觉到了寒意,三皇子声音含糊地问了一声:“是谁?”
萧珩一把掀开被子,点住了三皇子的穴。
抓住他的头发,将三皇子从雕花紫檀大床上生生拖了下来。
三皇子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鬼泣笑嘻嘻地凑上来,短镖的尖头,在三皇子的脸颊上游移。
“哟,我还当龙子凤孙有什么不同,原来也是皮肉做的。看着人模人样,内力却原来是个畜生。”
三皇子眸光紧缩,紧紧咬住牙关。
无论平日里怎么威风,在面对生死危机时,还是会心生恐惧。
萧珩蹲下身,从怀中掏出鬼泣带回的那枚令牌。
“这是不是你的暗卫?”
三皇子飞快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究竟得罪过哪些人。
可他派出暗卫,为自己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短时间内,愣是没有联想到萧珩的身上。
正考虑着如何推脱,萧珩就已经动手了。
短匕插进三皇子的手腕,一划一挑,便已经断了他左手的手筋。
“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不是你的暗卫。”
三皇子疼得满头冷汗,不敢再拖延,用力眨了眨眼睛。
萧珩轻轻勾唇,充满了嗜血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