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福康安之所以如此忿怒。
也不光是因为自己被欺骗。
还因为常威等人的身份!
他们可是大清赖以为长城,赖以为对抗明贼的八旗新军啊。
结果呢?
就这?!
才输了两次,就被人打断了脊梁骨了?
就开始将军法军纪视为无物了?
这还了得?
还有就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直隶,是大清的京畿所在。
距离大清京城也不过二三百里的距离。
这群乱兵在这里都敢肆意劫掠了,那他们心中可还有丝毫的敬畏可言吗?
福康安心中的怒火翻腾。
当面的常威由于承受不住福康安所带来的压力,脸色一片惨白,不敢再嘴硬,干脆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
“大将军饶命,奴才知错了,还请大将军饶命……”
而与此同时,常威身后的那些个清军士卒也是纷纷跪了下来,向福康安求饶。
自知理亏的他们,现在真的是害怕极了。
福康安见此,脸色稍有好转,但还是冷哼一声说道。
“来人啊,将这些乱兵给本将军拿下!”
话音落下,福康安身边的亲兵和护卫纷纷上前去,将常威一行人身上的武器都给下了,然后捆绑了起来。
常威一行人还在磕头求饶,但福康安却是丝毫也不为所动。
原本他还在思考,自己该如何整顿兵马。
这下好了,现成的杀鸡儆猴的对象自己送上门来,且还撞在枪口上了。
福康安心中顿时便有了打算!
……
第二日,天一亮福康安一行人便继续启程,向着保定城的方向行去。
等到中午时分,他们便骑马行至了保定城外。
福康安没有进城休息的意思,在抵达保定之后,第一时间便带人向着城外的清军大营而去。
但当福康安抵达清军大营之后,脸色第一时间便彻底黑了下来。
眼前所见的一幕,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进入的到底是菜市场还是大清的军营。
军营的营门大开,该有的壕沟拒马等防御设施完全不见踪影。
甚至连个负责巡视看管大门的守卫都没有!
整个大营内到处都是一片混乱,有喝酒的,赌博的,搂着窑姐儿睡觉的,甚至是还有摆摊卖东西的,热闹极了。
可就是没有一个操练的。
这哪里还像是一支军队?!
只能说在扬州之战和凤阳之战后,清军的心气垮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福康安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但是,福康安虽然愤怒,但却也犯不着去和一群底层的士兵计较,而是直接纵马进入大营。
准备要从上到下的整顿军队!
在抵达中军大帐之后,福康安开口对自己身边的几名亲兵说道。
“去,击鼓聚将!”
“三通鼓不至者,重惩!”
……
下一瞬间,咚咚咚的战鼓声响彻了清军大营。
那些原本正在喝酒,赌博,嫖妓的清军士卒在听到鼓声的瞬间,便是一个激灵。
但旋即,他们在回过神来之后,却是依旧继续各做各做的。
甚至还有人骂骂咧咧的说道。
“去他妈的,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龟孙又喝多了,没事敲鼓玩?”
“玛德,这鼓是能随便玩的吗?军中鼓令要是乱敲,可是要掉脑袋的。”
“算了,算了,不管他,弟兄们继续喝……”
“……”
长时间的松懈和放纵下来,这些清军兵将早已不将军中的鼓令当回事了。
还以为是又有哪个酒蒙子喝多了敲鼓玩!
福康安在中军大帐前坐了一刻钟,眼看三通鼓敲完,可到场的却是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脸色沉着,福康安冷着脸再次开口说道。
“身为军人,连军中鼓令都不听了。”
“尔等就是这般报效大清,报效皇上的吗?”
底下的诸将见此,都是低下了脑袋,一脸的羞愧。
虽然他们按照鼓令来到了中军大帐,但现如今清军大营内的乱象,和他们的放纵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如今朝廷派遣了大员前来整顿军务,他们这些人肯定也脱不开关系。
怕是都要受牵连。
福康安冷着脸,命人再敲三通鼓。
并在敲鼓的同时,还示意营内的清军诸将,让他们各自去通知相熟的人前来聚将。
说到底,福康安虽然想要整顿军队,却也不想把事情给闹的太难看。
如此一来,在三通鼓又响了一遍之后,清军众将终于聚集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不少人身上都沾染着酒气和脂粉气。
有人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福康安的脸色,看着福康安那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神色,众人皆是忍不住心生忐忑。
福康安目光环视一圈,冷着脸说道。
“本将军乃抚远大将军福康安,今特奉皇命,赶赴保定整顿军务,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
“诸位请务必全力配合本将军行事,否则勿谓言之不预也!”
清军诸将听闻此言,均是忍不住神色一凛,下拜道。
“喳!”
“末将遵令!”
福康安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人会不识相。
他们可不希望自己会变成杀鸡儆猴中被杀的那只鸡!
福康安见此,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整顿军务之事,当以整肃军法军纪为第一要务……”
阐述了一遍军法军纪的必要性,福康安话语一转开口说道。
“本将军在上任途中,眼睁睁的看到有乱兵杀良冒功,劫掠地方,视大清国法于无物。”
“若本将军没有看到,便也算了。”
“可既然其撞在了枪口上,那本将军便不能不管。”
“来人啊,带罪将!”
福康安话音落下,他身边的亲兵转身下去,很快便将常威一行人给押了上来。
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包包沾满鲜血的财物,正是常威等人劫掠所得的收获。
可谓是捉贼拿脏了!
常威等人被押跪在地上,那一包包财物也是被丢在了他们的面前。
福康安见此一幕,冷着脸说道。
“罪将常威,如今尔等杀良冒功,劫掠我大清百姓之罪行,已然人证物证俱全,尔还有什么好说的?”
常威闻言,身体猛然一颤,哆哆嗦嗦的继续磕头请罪。
脸上满是对死亡的畏惧。
看眼下这种情况,他知道自己大概要成为杀鸡儆猴的故事中的那只鸡了。
他如何能不感到恐惧?
但是,面对福康安这位抚远大将军,常威所能做的,也只有不断的磕头请罪了。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大将军恕罪!”
“奴才知道错了,大将军给奴才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福康安闻言,却是丝毫没有被触动,只是面无表情的询问诸将道。
“按照我大清之军令,杀良冒功,劫掠百姓该当何罪?”
诸将闻言,纷纷一愣,怔在了原地。
表情略显迷茫。
话说回来,我大清有这条军法吗?
杀良冒功,屠城劫掠,几乎所有的清军都干过,真要是严惩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
这事情没办法做的!
别说福康安现在只是一个钦差了,即便他是皇帝,这事情也同样做不了。
福康安见此,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嘴角扯了扯,不免有些尴尬的开口找补道。
“虽我大清军法没有明确规定此罪行该如何处置,但这却并不是说此恶行便是无罪的。”
“来人啊,给本将军将这些乱兵全部压下去,明正典刑。”
“给受害的直隶百姓一个交代!”
福康安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杀常威等人。
原因除去有他要杀鸡儆猴立威之外,其实还有想要安抚民心的想法在里面。
现在大清丢城失地的厉害。
东南各省都已经姓了朱,安徽,江苏,湖北等省份现在也是全部沦陷于明军之手。
四川,河南等地清军和义军正在频繁的来回拉锯。
再加上被乾隆分封给几个皇子管辖的省份。
也就是说,现在清廷在关内所能实际控制的省份已经没几个了。
无非也就是直隶,以及山东和山西二省。
这里面,直隶乃是重中之重!
而清军乱兵在直隶杀人劫掠,是很伤民心的一间事情。
而且,在当前这样的情况下,清廷也无法再继续不将直隶的民心当回事。
是故,常威等被抓到的典型必须死。
福康安知道,自己必须要给直隶百姓一个交代。
……
上海,长江口!
一支船队缓缓驶离码头,向着大海行去。
船队中,一面面明字大旗迎风飘扬,红旗漫卷。
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整齐排列着。
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朝鲜使团正使王愍浩站在船只甲板上,向着北方眺望,眼神中满是追忆和期许。
自去年清军入寇朝鲜,他奉命带队从朝鲜出发,前来大明求援算起,他已经离开家乡一年有余了。
现在他虽然从大明求到了援兵,可朝鲜的局势却早已是天翻地覆。
朝鲜国都被清军攻克,国王沦为清军俘虏惨被杀害,满朝文武也是大多都倒在了清军的铁蹄之下。
从理论上来说,朝鲜现在甚至已经亡国了。
王愍浩不知道等自己回到朝鲜之后,该如何面对家乡父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