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
马佳庶妃挺着大肚子,一脸悲痛。
太医收回了放在八阿哥细小手腕上的手,摇了摇头。
八阿哥本就先天不足,再加上这几天正是最寒冷的时候,八阿哥受了些凉,现在没有任何方法能让八阿哥的高热降下来,只能这么耗着。
而且八阿哥年岁尚小,他们也不能用太过凶猛的药,眼下竟只有看着八阿哥夭折。
太医在心中哀叹,不知是不是宫中风水不好,养在宫里的阿哥没几个是健康的,倒是听说养在宫外的五阿哥健健康康的。
太医看了一眼八阿哥,这也是个可怜的。
瘦瘦小小的八阿哥闭眼躺在小床上,身上盖了一层绸缎被褥。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达到同龄人该有的重量,身形异常单薄。
“怎么会突然就不好了呢,”马佳庶妃泪眼朦胧地伸手,想要触摸八阿哥的脸颊。
但却又害怕八阿哥体温冰凉,只能替他掖了掖被脚,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八阿哥呼吸越来越微弱的事实。
一边的宫女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马佳庶妃。
长生虽然先天不足,可是太医说了,好好养着还是有希望的。
皇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珍贵药材,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长生已经能喊额娘了啊。
她本来以为长生会好好长大的。
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太医见八阿哥胸口停止了微弱的起伏,又为他把了脉。
“还请马佳庶妃节哀。”
马佳庶妃怔怔地看着八阿哥流泪。
她生了五个孩子,没想到最终却只活下了一个女儿。
是因为她们认为公主没有威胁吗?
如果这胎是个阿哥,就求皇上送出宫去吧。
马佳庶妃闭上了眼睛,想要平复悲痛的心情。
她绝对不信长生的事情没有后宫妃嫔出手!
哪有那么巧的事,送出宫的阿哥活得好好的,留在宫里的阿哥除了被皇上保护的太子全没了。
马佳庶妃将手轻轻靠近八阿哥苍白的脸颊,感受着他逐渐冰凉的体温,低声说道:“额娘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去了的。”
说完,马佳庶妃眼神狠厉:“将伺候八阿哥的奴才全部带过来。”
前些日子她空不出手来,现在她要好好清算。
伺候八阿哥的人总共有九位,一名嬷嬷,六名宫女,两名太监。
眼下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她们都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
马佳庶妃抚着手上的镂空金镶珠宝护甲,面无表情地说道:“前些日子忘记关窗户的是谁?”
说是忘记了,可是她不信会那么巧。
春儿跪伏在地,不住哭喊着:“小主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是看外面是晴日,这才开了窗。”
“奴婢绝不是有意要害八阿哥的!”
马佳庶妃脸色阴沉,“堵了她的嘴,拖到院子里,给我狠狠地打!”
两名小太监小跑过来,利落地将破布塞进春儿嘴里,拖了出去。
“唔,唔,”春儿不住挣扎着,眼神绝望。
马佳庶妃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春儿被拖出去,又转向另一个人:“赵嬷嬷,你是我最信任的嬷嬷,为什么当时只有春儿一人,你在何处?”
“老奴当时吃坏了肚子,”赵嬷嬷跪爬着来到马佳庶妃面前,老泪纵横,“老奴可是自小主进宫就跟着小主的啊,怎么会对八阿哥起坏心思。”
“老奴真的是无辜的啊!”
外面传来棍棒与皮肉相碰的声音,还有春儿隐约的闷声。
房间的宫女太监心生绝望。
这时一名跪着的宫女突然抬头,“奴婢曾经在钟粹宫附近见过赫舍里庶妃身旁伺候的夕儿。”
马佳庶妃不再管哭喊的赵嬷嬷,命人将她的嘴堵了起来,“仔细说说。”
秋儿仔细回忆起来,“夕儿已经在钟粹宫附近出现过很多次了,但是都是很隐蔽,奴婢还曾经见过夕儿往钟粹宫宫女手中塞银子。”
这也是她无意中看见的,被夕儿收买的宫女是她的同铺。
赫舍里氏!
马佳庶妃硬生生将指甲陷入了手心,心中咬牙切齿,原来是她!
事到如今,马佳庶妃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去将皇上和各宫妃嫔请来,说我请她们一叙。”
……
乾清宫,康熙正沉浸在八阿哥逝世的悲伤中。
虽然他知道这孩子先天不足,为了不产生感情,他也避免了和他过多相处,可是听到他夭折的时候,康熙还是免不了难过。
“梁九功,你说朕···”
康熙咽下了未尽之语。
他难道就没有子嗣缘吗?
梁九功弯着腰侍奉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他知道皇上不是真心想听他回答。
康熙站在瓜瓞绵绵样式的木窗前,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嫡子,承祜。
承祜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也是第一个让他有了做阿玛感觉的孩子。
可惜啊,承祜两岁便夭折了,当时皇后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康熙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宫墙,不知想些什么。
乾清宫一时间寂静下来。
魏珠躬身走了进来,打破了平静。
“皇上,马佳庶妃请您到钟粹宫一叙,说八阿哥之事有疑。”
···
仙蕊收到马佳庶妃的邀请时还很奇怪,她和马佳庶妃没什么交集,她请她做什么?
但是看到路上明显是向钟粹宫走去的其她妃嫔时,仙蕊明白了什么。
“不知马佳庶妃邀我们来所谓何事?”
钟粹宫东偏殿内,大大小小的妃嫔站满了屋子,让偏殿暖和了起来。
马佳庶妃冷淡地看了说话的妃嫔一眼,回答道:“等皇上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马佳庶妃好大的排场,”赫舍里庶妃嘲讽道,“这么兴师动众,若是没什么要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她巴不得马佳庶妃遭殃。
马佳庶妃看向赫舍里庶妃的眼神冰冷刺骨,“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她要赫舍里庶妃给长生陪葬。
没过一会儿,康熙到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房间里的妃嫔们屈膝行礼。
“不必多礼,”康熙看着一房间的妃嫔,只觉得脂粉味要把他淹没了。
康熙皱着眉,端坐在了上首,“坐下吧。”
他倒要看看后宫到底是谁在作祟。
仙蕊和钮祜禄妃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康熙下侧。
其余的妃嫔还是只有站着。
宫中规矩森严,只有嫔位及以上才有一席之地。
“皇上,八阿哥夭折了。”
马佳庶妃苍白着脸,眼泪如滚珠般落下,撑着大肚子,跪在了康熙面前。
“八阿哥是被人暗害了的,嫔妾还请皇上做主。”
听到八阿哥被暗害,妃嫔们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
谁做的?
钮祜禄妃默不作声地看了李庶妃一眼。
李庶妃看起来一脸震惊,和其她妃嫔没什么两样。
董庶妃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唇微动,似乎念着些什么。
赫舍里庶妃则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马佳庶妃,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好,蠢货,这种人怎么配有孩子。
仙蕊则是一头雾水,只能默默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反正不是她做的。
康熙摸着手上的碧玺扳指,不知想些什么,语气淡淡,“谁做的?”
马佳庶妃哭得梨花带雨,指向了身着旗装的妃嫔,“是赫舍里庶妃。”
听到答案,妃嫔们神色各异。
赫舍里庶妃,宫中公认最没脑子的赫舍里庶妃?
难道她没脑子都是装的?
钮祜禄妃也打量了赫舍里庶妃一眼,莫不是她看走眼了?
“马佳庶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冤枉我!”
赫舍里庶妃一脸震惊,虽然她的确对马佳庶妃有那么一点想法和恩怨,可是她对八阿哥下手做什么?
就那个病秧子,能不能活到及冠还不一定呢,她疯了才脏自己的手。
赫舍里庶妃和马佳庶妃并列跪在康熙面前,神情焦急。
“皇上,这件事真的不是嫔妾做的,皇上您一定要还嫔妾一个清白啊!”
妃嫔们看着赫舍里庶妃的表情不似做伪,用眼神交换着信息。
难道真的是马佳庶妃冤枉赫舍里庶妃了?
“嫔妾怎么会平白无故冤枉赫舍里庶妃,”马佳庶妃脸色苍白,似乎是身体不适,“嫔妾有证据。”
“马佳庶妃先坐下吧,”钮祜禄妃温声道,“你就快要到生产了,还是多注意些。”
康熙也略微颔首。
一旁的宫女将马佳庶妃扶到了椅子上。
“嫔妾谢皇上关怀。”
于是只有赫舍里庶妃一人还跪着。
秋儿和她同铺的宫女被带了上来。
“奴婢参见皇上,各位娘娘。”
马佳庶妃在一旁解释道:“这是臣妾宫里的秋儿和碧荷,秋儿曾经见过赫舍里庶妃身旁的夕儿贿赂钟粹宫的宫女,那名宫女就是碧荷。”
夕儿听到这话脸都白了,连忙一起跪了下来。
康熙垂眸看向赫舍里庶妃:“赫舍里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赫舍里庶妃表情有些难堪,头低了下去,“此时真的不是嫔妾做的,还是让夕儿说吧。”
说完她估计就成为宫里的笑话了。
但是脸面和性命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