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箭头离她已有三寸之距,忽然一柄长剑从侧面斜穿而来,准确无误的将那箭羽击飞。瞬间迎着惯性她跌倒在地,慢慢扶着栏杆站起来,才在那一星戎火之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班若惊叫:“央挫、曹迩!”
曹迩急摆手中剑,一个腾步飞跃宫门之上,“属下救护来迟,还望姑娘恕罪,不过姑娘放心,东西门处已经让咱们的人接管了,只待殿下突出玄武门,便可直达椒房殿,我等特来提前接应您。”
央挫侧耳倾听,脸色大变,嘴里呼喝着:“姐姐小心了,蟊贼又要来了,您先从看台上下来躲着,这有我和曹哥哥守城。”
果不出片刻,贼人们身上浇湿了水,呼啸着再次攀墙,这回进攻人显然更加激进,墙头人影攒动,挥刀清扫却是来不及。
媞祯蹒跚着从楼上下来,一时见这样的场景也是气喘吁吁,曹迩和央挫再过要强善战,双手抵百拳也未必能赢,这般扬汤止沸下去,怕也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她袖下拳头一攥,此刻二门的墙皮和漆门具用铁板钢筋做好隔断,连忙吩咐杨雪心先叫女眷沿着梯子退进二门内,又让一部分禁军从椒房殿后门出去,匍匐在左右宫墙两侧。
曹迩朝后看了看她的举动,连忙悟顿过来,叫人先将一桶桶滚油顺着泼下去,立刻拿来火把一举烧尽,眼见烈火烹油焰纹如卷舌一般烧上了天,迅速给了央挫一个眼神,将上下的油泼洒在地上,待青皮的地转漫上每一寸的油光,才腾出脚翻进二门墙内。
人陆陆续续撤了进来,最后将攀登二门的梯子一收,无人镇守是大门也在外头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逐渐松动。
杨雪心抹一把大汗,媞祯则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先把弓箭搭上准备。”回首听着门内皇后生产痛意并未有所停止,不觉咬紧了牙关,欲要背水一战。
忽一声吟啸嘶吼如野兽,宫门被“砰”地一声撞破,几乎是同时箭羽如星挥落,带着火光与地上的燃燃油相接,大火饕餮直冲天穹,一时逼退得贼人大叫“不好”,禁不住倒步数米,然而两侧宫墙的禁军早有准备,甫一是在他们如狼似虎冲进大门时,用迅速用铁板将宫门封死,犹如一个四四方方的囚笼将他们困死在了火牢中。
火箭与面粉铺天盖地而下,闪躲不及,惊起嗷嚎一片,看得人心沸沸。
央挫笑道:“姐姐放心,后门处有奉茶监和禁军带人手看着呢,热油管够,尖桩多的是!”
媞祯僵硬着点点头,伸手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刚松了一口气儿,浑见远处有个满身是血的禁军,大声道:“杨副统领不好了!那伙贼人跑去后门了,咱们人有些寡不敌众,守在墙外的兄弟都死了!”
杨雪心转头去瞧媞祯,眼中有询问之意,媞祯扬眸看了一眼曹迩和央挫,“前院现成的阵地你们自己分派。”
曹迩大叫一声“明白”,恭敬的抱了个拳,当即从自己带来的人手中挑了些精干的去后院相助,自己与剩余人手继续戒备前门。
椒房殿直线跑动,反而速度更快,媞祯跟杨雪心刚到后院片刻,果然前头的人又开始进攻——调虎离山之计,想等后头打起来转移前门的目光,谁知曹迩央挫也早有后手,眨望着眼风,哪处露出半个脑袋,就一箭飞过去,人连闷哼都不及就直直栽倒。
然从屋中直望,两头刀光剑影看着骇人,皇帝在屋里有些坐阵难耐,拿下把长剑踱步不已。陈修仪在旁嘘寒问暖已是无用,掀开帘子看一看皇后的情势,脸色越发阴鸷,然那个神情闪得很快,转面成了和顺的笑意,派人端了些茶水到后院献媚。
媞祯坐在廊下的凳子上,看着外头的光影正恻恻不安,见陈修仪从屋中出来,大拳紧握道:“这帮贼人,这个时候犯上,真惊了皇后便是剁手剁足都不够解恨的,还连累的王妃担惊受怕!”
媞祯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为人臣者忠,这是咱们的本分,修仪有此心意,神佛怜惜也会如您所愿的。”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她眼光一闪,将一盏茶亲递了过来,“王妃辛苦,也该仔细歇会儿。”
媞祯点头接过,却也使了心眼并未用,“眼下形式正急,二半夜的好多人都肚子空空了,只怕要坚挺一会也难。”
陈修仪嗳了一声,“王妃说的是,如今这时局我干杵在哪里都是无用,这就去厨房做些饼子来,只要能帮上我心里就舒坦了。”说罢笑了笑,摆着绢子就走了。
媞祯漠然看着她的身影,只恨不得她此刻离皇后越远越好,纵然她厌恶皇帝至极,到底于情于义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夫君。如此暂歇口气,拿着方才送来水丢进圃中。
忽然不远处开始有宫女凄迷的嘶喊,杨雪心迅速迎面走来,沉重说不好:“贼人不知从何处闯进来了,方才已经生了一番打斗,这事不对,前门后门具有镇守,怎么会……”
媞祯阅历极丰,所以用对突变反应极快,“你是说有内应?这怎么可能?”连忙起身站起来,一把拉住她的袖口,“斐雯呢……斐雯现在可还在!?”
杨雪心面色凝重,才开了个头就忽感不妙,迅速领着步子跟媞祯赶往柴房,果然麻绳尽断,人已经逃走了。
媞祯拿着绳子的一头细看,并无明显刀割火燎,竟像是被人解开的,难道除了斐雯……椒房殿还有另一个内奸?
媞祯摇摇欲坠,强自镇定,“立刻派所有人搜索斐雯下落!严守后门,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再放进一人!”
说着连连跺脚,她实在想不通究竟还有什么内应是她不知道的,椒房殿何其之大,如今人心惶惶,人影错乱,只怕她扮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只怕一不小心闯起皇后的产房,更是不好!
杨雪心心下亦是焦急,斐雯本是在她的看守之内,竟出了这等疏忽,真要闹了事只怕奉茶监也担责不清。牢牢攥一把剑,急呼呼带着人朝院内四散开来。
媞祯扶着班若出了屋,欲发觉得心口突突,抬头见不远处陈修仪待着宫女发派饼子,一时目光止不住往皇后那头看。
“咱们先到皇后那里瞧瞧,眼下那里没人镇守,我总是不放心。”
班若在一片朦胧的光里看她,迟迟问:“皇帝老儿那么可恨,何必管他和他的女人,姑娘肯替他们守椒房殿已是造化了。”
媞祯淡淡瞧她一眼,并没有再话,只是扬身走到前头,开合着步伐朝那头走去。班若心头堵着一股气儿,到底还是跟了上去,然方出门左转,几乎她刚掉头,一个蛮力将她撞到门上。
砰的一声响,媞祯反应不及,但见一个宫女掏出一把匕首捅向班若的腹部,见机实在太快,根本没有机会做出反应,班若就被一下重伤倒地。
此时曹迩央挫在前院镇守,杨雪心又去调令布置,四周并没其他人,媞祯不觉往后跌了一下,迎目才看清那宫女竟是斐雯。
她死死咬牙不出一点声音,斐雯却露出极致的笑意,“王妃娘娘,小别无恙。”
媞祯简直要呼吸终止,胡乱从头上抓下一只簪子拿在胸前,甫一是斐雯刚要上前,求生的意志就催使她就拼了命的往前跑,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在寻求庇佑。
然这般的挣扎,更惊起斐雯嗜血的狼心,三两步腾跃到她眼前狠狠抓了她的头发,“您还想到哪里去!您不是要出宫吗!奴婢送您出宫啊!主子为您百般筹谋……您、您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蠕虫异类!”媞祯倔强性子发作,任头皮疼的皮开肉绽,咬紧牙关瞪她,猛然抽出簪子朝人心窝扎去。
斐雯反愤怒不已,激起骨子里的烈性,死死箍住她的脖子,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媞祯想也不想,当刃抓去,利刃割入肉掌,顿时疼入心扉,然那力气下压的很大,几乎是难以抗拒的难耐,只觉有冰凉的尖锐抵着自己脖子缓缓下滑。
电光石火间,她已然看见,那匕首落下的银锐的尖离自己只隔了一层小衣,听着班若彼伏的惊呼声,已是难以逃脱的锋刃的刺入。然下一秒,却是有一股巨大的血腥从身后弥散,抬眼间竟是一柄短剑贯穿了斐雯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