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连夜骤雨破晴计

门外射眼的光刺目儿来,媞祯忙用手遮着脸,语气懒怠说,“什么事慢慢说。”

央挫双手一拍合十,大叫不好,“梁家偷贩私盐被官府抓了,连带着其余十三个小掌事都被抓了,现在正遣送去衙门问话呢!”

媞祯骤然清醒,佛被一盆水刺激得冷透了,立刻坐直了身板,“什么?!”

央挫旋即坐在床沿下的如意踏跺,“我今儿早早去永辉铺子买牡丹饼,听着身后喧哗得厉害,转头一瞧,见那漫天的白纸跟雪似的下,于是心里好奇捡了来看,竟是写了梁氏及其亲眷手足沆瀣一气贩卖私盐的告状,还点明了他们藏匿私盐之所处!”

他嘶嗬一声,“那个时候街上多少商贩客流,人传人的,可引起不小轰动,衙门前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顶着满城的施压也不得不去捉人问话审讯,自然梁家要推脱,可官府的人也机灵,早在捉他们之前就找到了梁氏藏匿私盐的地点,十足十的铁证,也赖不得了,顺藤摸瓜审讯下去,其余纠葛的十三家也依次被羁押拿住了。”

媞祯顿时噎了口气儿,只觉肉疼,“都被抓了……”

她捂了捂脸,“梁家跟十三舫合计起来,怎么也得有几百万两金子,全赔进去了……”微微扬眉,“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吗?”

央挫“嗯”了一声,“谋划此事之人已主动投了官,他自称柳白居士,乃洛阳州刺史安翠山的幕僚,名叫邹忌平,说是特地奉命清查洛阳商舫集会贩卖走私一事。”

“只是……这一番牵连着大小十几个商舫,涉及银两数目又大,不难排除敛财谋反之嫌。何况关键时期,风头正盛,宫中府中防不胜防,不管是走私还是谋反哪个不是顶风作案,死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央挫也颇怨憎。

“倒是这个邹忌平,凭着‘洛阳十三舫贩盐敛财案’一举声名大噪。”

媞祯眯了眯眼,“……邹忌平?”

央挫追问:“姐姐可认得此人?”

她摇了摇头,“不认识。”

嘴上说如此,可一时间,心中毛骨悚然,似有种被人刀架颈腹的被动感和心虚感,本能的直觉让她感知一切并非巧合,但又一时找不到出处。

如今大魏风波跌伏,不宜大动干戈惹人眼热,只能暂且压下,慢慢寻着蛛丝马迹,好细细分辨这个幕后之人究竟是何居心。

无心自然最好,若是有心,必然杀之后快。

想至于此,央挫也不禁跟着她阴沉的眸色担忧下去,媞祯揉揉他的头发,逐渐带起自然的笑意。

“兴许是初出茅庐的小官小吏想要凭着名望往上爬呢,偏叫这没福气的梁家撞上,白当了肉梯。算我借得上面,人家出手比我更快更狠,也省去了麻烦。”

她扶着他的肩膀下了地,寻到梳妆台前笼起头发来。

吩咐说:“去叫文绣文鸳进来梳洗,再去拿些补气养身的吃食,咱们姐俩配着新出炉牡丹饼一起吃些,今儿有足了时间,四处玩一玩,明个早上我们回家。”

央挫一听激灵灵得跳起来,像蹿猴一般跑了出去叫人进来服侍,惊得文绣文鸳倒了一片。

文鸳嘴快一碎,“这是怎么了,高兴成这个样子?”

可那人跑得极快,一溜烟就没影了,见问个空,眼神便慢慢落到媞祯身上。

显然媞祯并没有那么高兴,而是深深陷进一股沉思,半晌眼珠才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文鸳纳闷道:“奴婢瞧他笑得像是好事,怎么姑娘不高兴呢?”

媞祯揉起额角双眉紧蹙,“贩卖私盐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虽说他们确实死有余辜,但平白无故搭了那么多原该是咱家的金子,亏空的叫我肉疼。”

她抚膝感叹,“我只是想让洛阳梁氏家破易主,抓几个典型大杀一通,立好规矩和威望便罢,可如今有官家插手,又人生地不熟,连周转求救的人都没有,只能吞了这口窝囊气。”

她抿紧了唇部的线条,声音慢而清晰。

“去告诉曹迩一声,无论哪家商行里的人,只要是侥幸逃出来的,有多少算多少全都收着,愿意跟着的就给他们找点活做,想走的就给十两银子傍身,若是有无所依靠的妇孺儿童,就让高琪托几辆马车带回去养,都先别留这里。”

文鸳一听,气得呸出一口吐沫,“只收妇人孩子就好,那些人管他做什么,都是蔫坏下流胚子,死了才痛快呢。”

媞祯说她不懂,“不痴不聋,不作家翁,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这一遭咱虽然铲除梁家这个心腹大患,但却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赔本买卖,既然没法拿梁家立威,就必须先攒贤明声望来,才揽得到能人。”

她拿起梳篦慢慢捋起头发,眼神冷峻,“况且事到如今也无力回旋,即失之东隅,也该收之桑榆,他官家做了白刃,咱们就大方些,要热忱宽怀护着他们,叫他们知道自己之前多么有眼无珠跟错了人,让他们既感动又愧疚,牢牢记着咱们雪中送炭的慷慨美德。”

“倒如今,管它黑猫白猫,能捉耗子会办事的,那就是好猫。”

文绣歪着头看着她,脸上浮起了一丝温和的笑容,“那接下来选拔新人才是重中之重。”

“奴婢倒有一念头,不如姑娘拟了名单,请慎大爷去安排各地的商会督办。”她声音愈细,“一来避免节外生枝,二来……”

便敲了敲媞祯的肩膀。

媞祯乐了出来,“文绣丫头看事越发毒了,就按你说的,也少了一桩难题。”

撂下梳篦,揉了揉心口,“不过也得是回去后的事儿了,现在要紧的是……去让厨房再加两道菜,炙猪心和炙鸡心,再加一碗人参枸杞粥,我得好好补一补。”

文绣笑着应下,“是,以形补形。”说着她也揉了揉媞祯的心口。

进入盛夏的日子,闷热而潮湿,长安又下过两场雨,更不适宜旧疾的安养。但还好,一切都很安静平淡。

温钰就是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清醒过来的。

他日复一日的重复度过,而媞祯这个人,就仿佛如巨石落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忽一日,他有了疑惑,“过了这些日子,媞祯她都在做些什么?”

管彤怔愣了一下。

这些天来,左冯翊府的插手,石家的悬赏告示,即便有意忽略,也不得不听进耳朵许多东西,打他知道媞祯遇刺后,吓得小脸苍白,唯怕温钰听进去一点点,关心则乱做出些荒唐事。

眼睛打着转,手上不小心将茶杯撩倒了,惊得温钰两眼打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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