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多祚便打听清楚,此地乃是汲县地界,这座寺庙叫做普化寺,方丈名叫慧延。
这慧延原是普化寺的知院僧,就是帮助寺院管理田产财产的僧人,利用手中职权,贪了不少钱财,后来行贿官员做了方丈。
李多祚按照李旦的旨意带人将那一群恶僧带去县衙,并点名要见县令。
汲县县令名叫王符,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不高,但是吃的那叫一个肥头大耳肚大腰圆,一身官府都快裹不住他了。
王符虽然长得不怎样,但是却出身太原王氏,正宗的望族。
在那个读书不易的时代,出身望族便可以看到很多书,所以王符也算是熟读诗书,只是文采一般。
但是人家生在了一个好家族,科举时候有家族的举荐,认识了当时的科举考官,便中了不甚惹眼的明经科进士。
有家族关系在这,吏部的铨选自然是过了,但是能力确实一般,吏部只给其安排了一个县尉之职,后来辗转多地,任职县尉、县丞等职,前几年,总算是混了个县令之职。
王符能力一般,但是出自望族,傲气却不小,且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有宰辅之能。
当了汲县县令之后,刚开始还能勤勉理政,虽然能力不逮,但是有佐官帮助,还能将政务处理的过得去。
没过多久,王符便开始懒惰起来,认为只做个小小汲县的县令,有点埋没了他的才能,以他的身份和才能,至少也要做一个五品以上的官。
从此便不思理政扶民,县衙的事情也不大过问,多交给县丞等人打理。
然后多行钻营之事,四处活动,一门心思的想着升迁。
平日里招些当地的文人墨客写一些无关痛痒的诗词歌赋,借着众人之口,赚些名声,以此来博得关注。
这一招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也是大唐官员想要升迁的常用之举。
等到有了一些才名,再加上太原王氏的家族身份,其他家族的相互扶持,王符原本倒也活动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今岁调往洛阳任职。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李旦突然下旨整饬吏治,王符升迁之事便被搁置了。
而对于王符而言,这次搁置可不像以往,再活动活动还能有机会,而是彻底的黄了。
因为根据新颁布的《整饬吏治诏书》,朝廷更注重实际功绩,重新考评。
王符的那些虚名,以及门阀优势荡然无存,以前已经活动过得关系,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王符心中那个恼火啊!天天抱怨自己命运多舛,怀才不遇,抱怨诏书下的早了,若是再等个半年,他王符也能到洛阳任职了。
眼看升迁无望,王符彻底放飞自我,不思勤勉持政,治理好汲县。却原形毕露,大肆敛财,沉迷享乐。
日日饮酒作乐,短短半年间娶了三位年轻貌美的小妾。
而这半年来,又是朝廷最为繁忙的一年,李旦安排了诸多改革之事...平佛、检田括户、设立柜坊...各地的县衙都忙得不可开交。
而王符正沉迷享乐,哪里还将心思和精力放在处理县衙事务上。
他县衙的大小事务全交给了县丞、县尉来处理,自己享乐去了。
县丞、县尉见县令吃香喝辣,怀抱美人,岂能不羡慕,也都有样学样,各自为私,借机敛财,私相授受,将整个汲县搞的一团糟。
平佛诏书、检田括户的诏令到了汲县之后,汲县的富户豪绅、寺院都不想将多占的田产交出来,汲县的富户豪绅见王符贪财好色,倒是很高兴,于是纷纷向王符等人行贿。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王符几人对行贿也都来者不拒,借机大肆敛财...
王符授意官府属吏在核查田亩之时,对这些人多有照顾,只是象征性的收回了一些田地,包括依附富户豪绅的流民百姓,也都没有遣散。
导致汲县的百姓们,每人只能多分一亩地。
而至于寺院的田产,王符等人与方丈们串通一起,多是被王符等官员据为己有。
得了寺庙的好处,王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本该关停的寺庙,也没有让他们按时关闭,甚至是多有包庇,放任他们为非作歹。
所以普化寺的方丈慧延这才有这么大的胆子,住在寺庙之中,对行人为非作歹。
只是恰巧遇上了李旦一行罢了。
衙役们听闻李多祚又要见县令,没好气的说道:“有事说事...我们明府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李多祚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皂吏所辱,气的肺都要炸了。
但是李旦有交代,不能轻易表明身份,李多祚也只能忍了下去。
“我们昨夜借宿普化寺,方丈慧延携一众恶僧,想要谋财害命...被我等擒获...现交给汲县县令处置...这个理由够充分吧...快去让他出来...”李多祚厉声说道。
衙役见李多祚虽穿着普通衣服,但是话语之中显得气度不凡,又见慧延等人都被绑着,嘴里塞着布,垂头丧气的跟在身后,心知李多祚不简单。
衙役这才换了口风,说道:“王明府不在官衙...我去叫赵县丞前来...”
这时看热闹的百姓都已经围了过来。
未几,赵县丞便慵懒的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意,看样子昨晚没有少喝。
“谁人要报官...”赵县丞出来之后便大声问道。
“我...”
“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豫州,李十一...”李多祚胡诌了一个身份。
“外地人...所为何事?”赵县丞嘴角扬了一下。
“普化寺恶僧慧延谋财害命被我拿住,特来报案...”
“谋谁的财?害谁的命?”
“当然是谋我的财,害我得的命...”李多祚皱着眉头回道。
“哈哈哈...既然害你的命,你为何还能站在这里?”赵县丞大声笑道。
对于赵县丞的这个逻辑,周围的百姓也都纷纷无语。
不远处,李旦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你...”李多祚也被赵县丞的话气的无可奈何。
“谁说被谋财害命的人,就一定要没命...”李多祚没好气的怼道。
“既然你还有命,那就不能叫谋财害命,再说了岂能单听你一人之言,来人...去了慧延口中的布,让他们当众对峙...”赵县丞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