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范云仙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封奏表。
“圣上,这是梅花暗卫查到的沈佺期与士族们来往的证据...”
李旦接过稍作浏览,点了点头,便放进了胸前。
万象神宫,朝会。
群臣刚刚进殿按班站定,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嗓音唱道:“圣上驾到...”
平日里皇帝可不会来这么的早,众人望去,只见皇帝李旦顶着黑眼圈,一脸严肃的走上了御座,脸色并不好。
群臣便已经猜到定是昨日的榜单出了问题。
诸位宰辅也有些面上挂不住,毕竟榜单也是他们署名了的。
而群臣之中最担忧的莫过于沈佺期了,因为他是主考官,而且开考之前,确实是很多名门望族携带子侄登门拜访,作为引荐,并多有馈赠,沈佺期依照惯例,先是试探了一番他们的才学,入得了眼的,便收下了馈赠之资。
现在一旦榜单被皇帝否定了,那他可就罪过大了,按照以往的惯例,科举考试出了事,主考官定会被贬官。
沈佺期一阵心塞,沈佺期是吏部考功司的郎中,专管官员的绩效考核,那是掌管官员命运前途的,是朝中数一数二吃香的部门,原本前途一片大好,这下可就栽了。
虽说自己是按惯例办事,但是这其中的门道自己最清楚,厚此薄彼,优待名门望族,故意打压普通士子,确实是没能尽到主考官的责任。
但是沈佺期也没有将事情想得太严重,毕竟也只是贬谪一番,而且朝中这些大臣也知道他的付出,念着他的好,也会为他求求情,或者过几年再将其提携回来。
只叹自己点子背,怎么往年不出事,今年就出了事了呢。
待李旦坐定,群臣叩拜结束,只听李旦说道:“今日朝会先不奏事议事...朕让你们听一听这次科举的几份卷子...”
“高延福,念...”
高延福捧过一份试卷,走上前来,群臣见那试卷上的姓名处已被糊住了。
高延福清了清嗓子,念道:“士子甲,古之王者,受命君人,衣食罕储,念兹疲氓,未遂富庶,既往之失,何者宜惩...”
群臣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士子甲的这偏策论不失是一篇好文...
“士子乙,道存制御之机,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听着士子乙的策论,群臣频频称赞,这篇策论比之士子甲明显要更加大气磅礴...
“士子丙,将之本也,德刑政事,践更塞下,望猎尘而股战;拥麾陇上,闻虚弦而心死。择王之令典,合今之权宜,助武成于七德,翼威加于四海...”
当听到助武成于七德,翼威加于四海一句之时,群臣无不拍手称赞。
高延福又念了士子丁,士子戊的策论...也都是一顶一的好文章。
“诸位爱卿,这甲乙丙丁戊五篇答卷都已被糊了名,你们根据他们答卷,认为名次该如何排序?”李旦开口问道。
今日是常参,只有五品以上的资格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的副主考,考功员外郎是从六品上的官员,并没有资格参加。
所以在场的人之中,只有主考官沈佺期是见过所有人试卷的,也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五份试卷之中只有两份是在榜单之中的,而另外三份不在榜单之上,而群臣赞誉声最高的士子丙,就是被他刻意压下去的士子张若虚。
沈佺期自然没有想到李旦一晚上竟看了这么多份试卷,还从中找出了张若虚的试卷,额头上不由的渗出了汗珠。
“这五份答卷都写的不错...若要细细品鉴,士子丙当属第一,依次是乙、戊、甲、丁...”娄师德主动站了出来言道。
“臣以为士子丙当属一等,乙戊二等,甲丁三等...”张柬之跟着说道。
官员们也纷纷表态,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这五份卷子之中,还是能士子丙为第一,甲、乙、丁、戊四人排序虽略有不同,然也大体是乙、戊、甲、丁这样的顺序。
几位宰辅除了娄师德,其他人都沉默不语,揣测着李旦想要做什么。
“沈佺期,你是主考官,你怎么给他们排序?”李旦看向了沈佺期,问道。
“回圣上,臣也认为士子丙当属一等,乙戊二等,甲丁三等...”沈佺期自然不敢推翻大家的结论。
“既然如此,朕且问你,为什么甲丁二人在录取榜单之列,而乙丙戊却不在...”李旦面带怒气,大声质问道。
大臣们从未见过李旦发这么大的火,万象神宫内鸦雀无声,静谧的可怕。
为什么这些人不在榜单,众人心知肚明,但是又无人敢直言,众人心中也替沈佺期捏了一把汗。
“臣阅卷不严,致使俊贤落榜,臣之大过也...臣办事不力,请求圣上重重责罚...”沈佺期跪倒在地,直接承认了错误。
他刚才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认错,但是错误的是自己办事不力。
沈佺期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自己能力问题,但是并无其他舞弊之举。
如此一来,即便是错了,皇帝也不能责罚他太重。
“真的是你阅卷不严,办事不力?”李旦冷冷的问道。
“正是...”
“哼...好一番说辞,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猫腻和所谓的惯例...”
李旦说到惯例,沈佺期和大臣们都微微低下了头。
但是也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设科举是为了什么?为的是明经取士,为国求贤...”
“天下士子寒窗苦读十数载,士子们前程全都凝结于此,他们只希冀有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而你却胡乱应付...”
“你身为主考官,一句阅卷不严,办事不力就掩饰得了你口中所言的惯例...毁了无数寒门士子的努力,私下里却互相推荐,暗地里做利益交换...”
李旦一句接着一句,毫不留情面,直接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