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问吧。能回答的,我们会回答。”
他们之前的交情还没有深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不过在可以回答的范围内,白初不会拒绝回答。
这个回答已经足够让霍三娘满意了。
霍三娘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玉镯,斟酌了好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想问的事。
她看着白初,曾经骄傲得容不下丝毫轻蔑的人,在时光的打磨下也变得平和淡然。
“我们想问前路。”
前路?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白初垂眸,用目光描摹着茶杯上的花纹,“这种事,你该去问齐铁嘴。怎么会来问我们?”
占卜算命这种事。
齐铁嘴不是更加的专业对口。
他们又不是算命的。
听到两人提起齐铁嘴,霍三娘的脸上闪过讶然,“你们不知道吗?八爷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白初的目光一凝,“八爷死了?”
当时没见齐铁嘴来参加解九爷的葬礼,白初就觉得奇怪。
他还以为齐铁嘴出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没想到是死了。
那么开朗有意思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一次混乱里。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霍三娘的声音很轻。
说起逝去的故人,没有人能够心情愉悦。
齐铁嘴和吴老狗挺像的,两个人都与人为善,九门里很少有不喜欢他们俩的。
知道齐铁嘴就这么死了,九门的人一开始也不敢相信。
那么个怂了吧唧的人,怎么会死在混乱里。多半混乱还没开始,他已经找好了躲藏的地方。
可他就是死了,躺在污水里,脸都被踩烂了。他们是靠着他身上的衣服和东西,才将遗体认领了回来了。
“这样啊。”
白初轻声道,神情有些怅惘。
他还以为那个怂唧唧的人能够长命百岁呢。
张启灵瞥见了白初的怅然若失。
他的手动了下,握紧了白初的手。
感觉到他的安慰,白初回握住他的手,紧紧的握着。似乎想从张启灵的身上攫取一点心安。
活得越长,白初越发懂得生命易逝这件事。
尤其是这段时间,解九爷去世之后,这种念头越发的强烈。
“没想到他会是九门里最先离世的。”
白初勾了勾唇,长睫微垂,挡住眼中的那一丝失落。
如果白初一定要在九门里挑个最喜欢的人,毫无疑问,一定会是齐铁嘴。
只是没想到,那人走得那么快。
气氛沉寂了片刻。
白初回答了霍三娘刚才的问题。
“路是自己选的,别人的意见终究是别人的。最重要的是你们想怎么走。”
白初无法给霍三娘她们准确的答复。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的决定一定正确。
无论是选择还是人生,都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
不断试错,不断修正,直到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那你们呢,找到自己的路了吗?”霍三娘反问。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半天,神色莫名。
“谁知道呢,或许是对的,也或许是错的。试过才知道。”
白初将快凉的茶一饮而尽。
“你们来就为了问这个?”
“也是为了见见故人。”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霍家小姨笑道。
她年纪已经很大了,说句话的功夫都费劲,“看看所谓的长生不老是什么样的。现在一看,还真的挺让人羡慕的。”
霍家小姨看着两人年轻俊美的脸,脸上的渴望和羡慕几乎无法掩藏。
谁不渴望永远年轻,永远美好。
只可惜能够做到的实在是太少。
长生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我们又不是你们见过的唯一这样的人,张日山不也是其中一员。”
白初给自己又倒了杯茶,氤氲的雾气中,精致的脸模糊不清。
“你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
白初眸光一转,脸上的笑容没有收敛,甚至有越发绚烂的趋势。唯有语气冰凉如初冬冷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白初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诅咒。
想到之前白初和张启山关系还算不错,霍三娘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白初对张启山的态度。
都是一家人,这几人总不可能忽然就水火不容了吧。
霍三娘没有继续这个话茬,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九爷怎么请动你们的。九爷能请动你们,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请你们帮忙?”
“如果你能找到第二把这么好的刀,也不是不可以。”
白初扬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张启灵怀里的刀。
失而复得之后,张启灵越发宝贝那把刀。
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就差晚上也跟它一起睡了。
“看来我们是请不动你们了。”
霍三娘对这把刀有点印象。
之前在一场拍卖会上出现过。
一出现就引得众人争相竞拍,听说后面拍出了个高价。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了解九爷的手里。
霍三娘和霍家小姨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白初留她们吃饭她们都没留下。
将两人送出门,白初站在门口。
他只穿着简单的长衣长裤,却比任何景色都要夺人眼球。
他仰头看着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轻轻叹了口气。
风拂过他的头发,暖和的夏风里,白初仿佛也成了一缕风,随时会跟着迎面而来的夏风离开。
张启灵忽然想起了齐铁嘴告诫过他的那句话。
他让他抓紧白初,松手的话,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张启灵之前不理解。
现在看到这样的白初,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张启灵走上前,一把抓住白初的手腕。
白初扭头,不知道张启灵想干嘛。
张启灵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腕,和他站在一起。
用行动告诉白初。
他在。
纵使所有人都逝去,他也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