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都穿着便衣，眼神飘忽。
带着敌意和警惕。
他们隐匿于人群之中。
间隔一段时间就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盯上。
“是在这嘛？”
“打探过了，不会错！屈突将军兵败被俘之后，李世民并未下杀手，而是放屈突将军自由。”
“屈突将军重获自由后，没有选择回到隋军阵营？”
“是！他来到晋阳，来拜访一位叫做关宁的年轻人，再然后……就来这种地了！”
“……”
曾率领数万人作战的隋军大将，摇身一变成为了挑粪盖大棚的农夫？
从万人之上到面朝黄土背朝天。
如此大的落差，屈突将军怎么能接受得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会看我眼色行事，千万不可招来围观百姓的注意，更不可招来晋阳的唐军。”
一个瘦销如竹竿般高挑的男子说道。
他们的身份若是被晋阳的唐军知晓。
则。
都得死！
竹竿男说完，目光便向着大棚望去。
“屈突将军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大冬天的，竟然在这搭建棚子！”
有人接话道：
“不知道！”
“不过听说搭棚子这事，是关宁安排的，这小子在晋阳的名气可是不小。”
“我曾听说过，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
正说着。
一个熟悉的面庞从众人面前一闪而过。
正是屈突通。
屈突通挑着一担子畜生粪便，然后倒入大棚一旁的坑中，留着日后给农作物施肥。
关宁给这个粪坑起了个十分儒雅的名字，叫‘化粪池’！
竹竿男紧紧握拳，指关节噼里啪啦的响。
他穿过人群，走到屈突通面前。
在身后对着屈突通抱拳行了个礼。
“大将军！”
屈突通回眸。
发现此人并不熟识，从未见过。
他继续往化粪池里面倒畜生粪便，有意无意的问道：
“你是？”
竹竿男自我介绍道：
“在下从长安而来，想请大将军借一步说话，可否？”
长安？
屈突通身体一顿。
他用外衫下垂的部分擦了擦手。
从长安而来，应该是代王的人！
而自己。
曾经是大隋的武将，隋炀帝和代王，对屈突通都不薄，甚至十分重用。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便不能选择视而不见！
“跟我来吧。”
说完。
屈突通走在前方，竹竿男立刻跟上。
在距离大棚不远处，支起了一个茅草屋，是留给工匠们忙累吃饭歇息用的。
茅草屋简陋，里面的东西却一应俱全。
屈突通将其他人支走，为竹竿男倒了一杯白水，示意他不用客气，随便坐。
“代王派你来的？”
屈突通开门见山。
对于突如其来的发问，竹竿男并不吃惊。
大将军曾经叱咤风云，想要猜测朝中之人的心思，十之八九会猜中。
可竹竿男却摇了摇头！
屈突通坦然一笑。
“那我就明白了！”
“既然不是代王殿下，那一定就是长安那些把持朝政的儒生老臣。”
“他们是了解到唐军的军威，胆怯了？”
话里带着打趣。
也带着一丝的无奈。
他与唐军交过手。
唐军的勇猛，比之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听闻。
唐军的训练方法名为‘练兵秘法’。
摒弃了传统练兵方法的糟粕，行之有效。
关键是这方法。
还是关公子创造的！
竹竿男浑身一抖，后怕胆寒。
“在大将军面前，不敢说假话。”
“唐军势如破足，一路上对我隋军城池逐一攻破，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碍。”
“长安城百官人心惶惶，生怕项上人头不保！”
屈突通苦笑着摇了摇头。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果然是一群贪生怕死，只知道享乐却不懂得如何御敌的狗东西。
“既然怕死，就组织力量对抗唐军，唐军拿不下长安城，他们便没有危险。”
屈突通已经不是军人。
他现在平头老百姓一个，谁输谁赢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竹竿男听到这话，气直接泄了一半。
“对抗是自然的。”
“卑下此来，就是奉了各位大人的意思，请屈突将军重回长安，一起抵抗唐军。”
“有屈突将军在，长安军力一定大为提升！”
“官爵俸禄，屈突将军不用担心，代王说，只要退了唐军，立刻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
筹码不小，但并不足以让屈突通心动。
屈突通一反常态的冷静。
“如果丢了性命，还哪里会有封侯拜相的机会？”
“屈突将军说什么？”
竹竿男并未理解屈突通的意思。
但。
从这句话里，他听出了对于唐军，屈突通已经完全缴械。
毫无反抗之心。
屈突通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摆在代王杨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开城投降，引李世民大军入城，则百官和百姓的性命都能保住。”
“第二，等着李世民大军攻入长安，这些文臣武将会被一一清算！”
竹竿男：“？？”
一点胜利的可能都没有？
竹竿男咬了咬牙，嘭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屈突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
“你的雄心壮志哪里去了？”
“不过是被唐军击败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给了屈突将军军权，将军又可以叱咤风云！”
“等退了唐军，将军将会是大隋第一功臣！”
屈突通的面庞，冷若冰爽。
竹竿男的话，似腥风血雨，但在屈突通的心里，掀不起任何涟漪！
“能俘获我第一次，就能俘获第二次。”
“还有，你没和唐军交过战，不知道唐军的可怕。”
“他们训练有素，军令法随。”
“寻常的步兵，要比我隋军的精锐还要勇猛，更别说是玄甲军这等精兵！”
“长安一分的胜算也没有。”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要踏踏实实的种地。”
屈突通看透了一切。
自己不能阻挡唐军前进的步伐。
那么光靠长安城的那些酒囊饭袋，能吗？
长安城有能臣、也有虎将。
但是他们的对手，是李世民和关公子！
此二人合璧，天下无敌。
竹竿男眼中布满血丝，愤恨道：
“屈突将军也是忠臣，为何对我大隋如此失望？我大隋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突兀且高亢的声音，忽然打破了两个人的谈话。
“大隋山河破碎，千疮百孔。”
“隋炀帝宠幸妖妃，穷兵黩武，修建运河，劳民伤财。”
“以至各地纷纷掀起起义狂潮。”
“大隋现在已经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你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