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予我欢情,教我爱恨

腊梅和婉娘很清楚楚安荣要对庄雯珺做什么,七年未见,他来,便强迫了她。

也是自这一夜,庄雯珺有了身孕。

起初她确实不能接受,所以拼了命的想流掉这个孩子,那段时间,楚安荣找了不少人看着她,凤仪宫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尖锐之物也全都不允许出现在这里。

只有腊梅和婉娘,一直陪在庄雯珺的身边。

她不愿意再见楚安荣,更不愿意和他有一个孩子,可当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逐渐成型,生命力顽强到她用任何法子都活了下来的时候

“她改变了主意,因为她觉得,这个孩子并不属于楚安荣,而是她的。”

婉娘深吸一口气,看着外面的景色,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明亮的光了。

为了躲避楚安荣的人,她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只是因为阿娘说,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活到殿下有能力为姑娘报仇的那一日。

更要告诉殿下,姑娘从未觉得他是她的仇恨,她爱他,胜过世间所有,乃至她的性命。

“后来呢?”

楚烆的嗓子有些发紧,看着面前的茶壶,明亮的瓷壶映衬出他此时的神色,带着风雨前的宁静。

“迷迭紫,婆罗花。”

一句话,撞入楚烆的心间,他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睁大,听她继续说。

跟楚安荣耗着的那七年,庄雯珺的身体本就大不如前,这孩子就像是在吸取她最后的生命一样,可她爱他,为了这个孩子,她不喜欢吃的都会往嘴里塞。

她从不觉得这孩子是累赘。

后来,不知怎么,贤妃的孩子就没了。

那天,楚安荣倒是带着太医来了凤仪宫,太医开了一副药方子,便是庄雯珺生前喝的补药。

“我不知道,那药里面除了迷迭紫,还有他的血。”

一碗一碗的汤药下去,庄雯珺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听他的话,怀有楚烆的那一年,也是婉娘觉得,姑娘过得最不开心的一年。

哪怕楚安荣对她极好,可有时候,她却觉得,姑娘已经不是姑娘了。

“迷迭紫可以致幻,大量服用,便会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他是想用这种方法,不让姑娘再记恨他。”

“而将迷迭紫给楚安荣的,是赵姝。”

这个名字一出,楚烆抬起头,婉娘冷冷笑道:“殿下很意外?也是,她惯会装的慈悲心肠,喊了这么多年母妃,最后发现是杀母仇人,殿下怎么想?”

“也不对,除了贤妃,还有淑妃,还有楚安荣,没有一个逃得掉。”

婉娘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拽着那根断草:“姑娘第一次有孕,不知道胎大便会难产,淑妃也做的很隐蔽,只是换了几样食材,药性就全然不同。”

“看似滋补的膳食,却是催人命的毒。”

断草将她的手勒住,勒出血来,她都没察觉到,只恨恨的说着。

那时候,淑妃协理六宫,借着身份的便利,将姑娘的肚子喂的越来越大,那样大补的食材,她和阿娘甚至都没见过。

胎大自然费劲,但若是冒险一试,也未曾不可,更何况,楚安荣请的可是全上京最好的稳婆,还有谢老在一旁坐镇。

就算难产,谢老定然是有法子的。

他知道,如何剖腹取胎,却不伤性命。

可真正要了姑娘命的,是幻觉。

婉娘当时就守在庄雯珺身边,看着原本还有力气的姑娘渐渐卸了力,看着血水将一床锦被浸染,看着姑娘拉着阿娘的手,晃了下。

‘腊梅,我后悔了,父亲,女儿不能,不能再在你面前尽孝了。’

她松开拉着阿娘的手,朝着虚幻中拼命的去够着什么,婉娘哭着靠近她,只能听见一句。

‘可惜了,我,我还没看到他的样子,是女儿,还是儿子,像不,像我啊。’

婉娘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闭上,汗水将她的额发染湿,她再也没了声息。

她从不恨这个孩子,因为对他的期待,是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慰藉,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楚安荣怕是到现在都没明白,她的死,全部都是因为他吧。

“这些年,我也只查到,云州的青木镇,有一片专门为赵姝所种的婆罗花田,有东夷的人来收,她很早就知道婆罗花的作用。”

“还有淑妃的那些珍贵药材,是云广地带所有的,为她采买的,是纪鸿海。”

彻底将话说出来,婉娘也就没再遮掩,而是将自己探查到的一切全部告诉楚烆。

这其中的关联也越发明了。

果真如她所说,宫中,没一个人逃得掉。

楚烆起身,深深看了婉娘一眼,而后离开这里。

外头是烈阳,挂在天边,映在水中,波纹晃动了下,勾起残影,荡起涟漪。

他每走一步,都只感觉到步履沉重。

真相远比他想象中的残忍,可却如乳娘所说,他的母亲,从不恨他。

可他和崔滢

她的姨母,是杀他母亲的人。

他的父亲,是屠灭她全族的人。

血海深仇,如何能解?此局,本就无解。

心口好似有血在翻涌,楚烆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后彻底倒了下去。

予我欢情,教我爱恨,伤我最深,却也,割舍不了。

“我要怎么办,崔滢。”

身后响起禄伯和成充的声音,他抬头,仿佛在这廊桥的尽头,看到了她的身影,光晕打在她飞扬的裙摆上,她朝他奔来。

楚烆唇边勾起一笑,想要伸手去触碰她,她的手却穿过他,彻底消失不见。

“这情蛊,怎么”

“祖父,那南疆医书上,也没说情蛊还会反噬啊。”

一老一少的声音落在楚烆耳边,便只听得谢老继续说道:“真是奇怪,也有可能是若梦浮生的影响,我再看看。”

床上人紧闭的双眼动了下,而后睁开,谢老探头过去:“殿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什么反噬?”

楚烆问出声,谢老沉默了下,谢微星回他:“就是殿下的情蛊不仅没有解掉,反而越发根深蒂固,再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有解的可能。”

谢微星心中担忧崔滢,说话的语气便重了许多,谢老看了她一眼,她才别过去头。

“必须,解掉。”

“她要活。”

他也不要她,为他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