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安听着应东的话,没有反驳什么,他已经不是什么指挥使了,甚至也没想过再去做指挥使。
他只想等这些事情结束,可以安心的和星儿在一起,和她一起赡养谢老。
她若是喜欢游历山水,他就陪她一起去走遍万里河山,若是喜欢悬壶救世,那他们就开一家医馆,左右都让她来选她喜欢做的事情。
两人在这里分别,应东带着婉娘回上京,而萧凤安则是追上去那些黑衣人,去拿回证据,将来要是有需要,这些都可以作为呈堂供词。
......
辛未月庚辰日,六月初十,日子进入初伏,上京城中下了数十日的大雨终于在前几日转为小雨,再然后天开始放晴。
一道彩虹挂在如水洗般湛蓝的天边,崔滢自梦魇中抽身,入眼便是一片刺阳。
这是楚烆消失的第十天,她在东宫的日子过的很是平静,除了那次薛太妃亲自带着薛静娴来东宫,被黑甲卫拦下,倒也没什么。
赵姝偶尔会来,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处在被情蛊操纵和片刻清醒中。
时而忧心,时而难过,在清醒时,又恨自己不争气,怎么还能对楚烆上心。
“夫人醒了,这几日您有些睡得不安稳,奴婢去太医院给您拿了安神香,您闻着,兴许能好受些。”
晴雪将手中的安神香放下,上前扶起崔滢,要不是那日成充来了东宫,将殿下的事情告诉她,她也会担心,殿下是不是回不来,殿下回不来,夫人又要怎么办?
好在,殿下福大命大。
“怀微还没回来吗?”
崔滢扯了扯晴雪的衣袖问了句,她是清醒的,但每日醒来照常的一句问话,她是必须说的,以免晴雪起疑。
“殿下就快回来了,夫人放心。”
晴雪蹲下身,安抚了崔滢一句,然后扶着她起身去梳妆,再然后陪着她看书,做剪纸,这十日来,几乎都是如此。
“晴雪,我想要一些红绳。”
手中握着剪刀的崔滢突然对着晴雪说了一句,晴雪点头,起身去拿红绳,这些绳子,还是当初她心血来潮想给楚烆做平安结时留下的。
不知为何,她的心很慌张,不安,难受,像是有只手,将她的心脏狠狠蹂躏,捏在一起,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晴雪只看着她十指翻飞,打着繁复的平安结,万福结,祈福结......她垂眸,只觉得有些心疼。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崔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位夫人和旁人不一样。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是中了情蛊,只觉得这世间原来竟有这般喜爱殿下的姑娘。
她的爱从不掩饰,也不藏匿,肆意撒娇,贪嗔爱念便这般真实的可爱。
而殿下很是纵容她,不,与其说纵容,倒不如说,殿下很是喜欢她如烈阳般,鲜明的爱意。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殿下虽出身高贵,却过的凄苦,也唯有夫人这般明媚爱意,才可将殿下从地狱之中引渡而来。
如今殿下虽然脱离了危险,可却依旧危险,成充说,无论如何,殿下都会想办法保住夫人的性命,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护好夫人。
她在心里叹口气,将红线给崔滢剪断递给她,夫人的心中,定然也是十分着急的吧。
不知何时,天边压下一片黑墨,将这片湛蓝的天彻底浸染,崔滢趴在小几上,莹白的指尖还勾着未曾做完的如意绳结。
一旁的篮子里,放了好多,都是她今天做的,用过午饭后她就没停下,好似只有让自己不停的忙碌起来,才可以填满内心所有的不安。
烛火在灯罩中猛然炸裂,灯芯结灯花,实为上上吉兆。
来人推开内殿的门,缓步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抱起来。
如意绳结随着这一个起身的动作,在她指尖晃了晃,一瞬散开,就这般不经意的,缠绕在了两人的身上,勾住了他的手指,与她红线相牵。
“楚烆?”
崔滢迷茫的睁开眼,在看清他脸庞后,有些不清醒的喊了他的名字,再然后,她闭眼,攀上他的脖子,带着那根红线,落在他玄色衣裳上。
“怀微,我是做梦了吗?”
她似是醉酒一般,呢喃一句,只听得楚烆轻声回她:“不是梦。”
姑娘猛地睁开眼,身子向后退去,险些跌落在小榻上,带着哽咽的声音,微微颤抖:“不,不是梦?”
楚烆点头,将她重新放到小榻上,他弯腰过去,有些逼人的气势在这一瞬尽数收敛,她被她全然禁锢,两人额头相抵,他重复一句:“不是梦。”
眸光似有万千星辰,映衬着他难以压抑的相思情意。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多说一句,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泪洒了他一身。
她是清醒的,那一声楚烆是在失声喊出后,猛然惊醒到他的触感,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不能暴露自己。
可当真的看到他平安站在她面前,惊喜,难过,爱恨交织,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亏滢滢的平安结,救了孤一命。”
“抱歉,让你担忧了。”
楚烆的声音始终温和,轻声安抚着她,在别院这十日,解毒的过程,自然是如谢老所言,生不如死。
若梦浮生每解一次,他便要在幻境中梦到她离开他一次。
谢老说,人内心最渴望的,才能将他们留在幻境当中,可他最渴望的,不可求的,难道不应该是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心甘情愿吗?
直到昨夜的梦,他才明白,为何他不会做这样的梦。
因为他的滢滢,永远不会说爱他,所以虚假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世间虚妄,不过烈火焚心。
花火绚烂,不过只是一瞬。
他用尽手段,留下的,是虚假的,更是她不喜欢的她自己。
所以就连在若梦浮生的幻境之中,他看不到的,自然是最真实到,他在无数个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的夜里,梦到的她。
“滢滢,孤想,放你走了,你能不能,不恨孤?”
他抬手,落在崔滢的发上,湿热的话语贴着她的耳边,她的心便在此刻,漏掉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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