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殿外。
身穿紫衣、红衣、青衣官袍的,大.大小小、年纪不一的官员跪在广场上,飘落的雪花在这些官员背上堆出了半尺深的雪。
乾阳殿内。
萧衍坐在帝王宝座上,面带享受的喝了一碗热茶。
“跪多久了?”
“回陛下,从午时到现在,正好三个时辰。”
孙涂禁恭敬一句,又道,“礼部尚书讨要了三百尺长的白绢,正在要求一众大臣血书处死方家次子,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快写完了。”
“方家次子呢?”崔衍又问道。
“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说已经入宫了,可能已经和威武大将军撞上了吧。”
崔衍闻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门外收起白绢走向大殿的崔衍,缓缓向孙涂禁做了个请姿。
“你也辛苦了一年,今夜就坐在朕旁边用膳吧。”
萧衍说话之际,崔衍已经拿着沾满鲜血的白绢走到了殿前。
董!
崔衍以头抢地,把手里的白绢举过了头顶。
“陛下……”
“方家次子天生刀眼,反骨逆纹,仗着方家全是无恶不作,若不杀之以儆效尤,我大隋今后永无宁日呀。”
“恳请陛下,处死方家次子。”
凄凄切切的声音传出大殿的同时,殿外六百多名文武大臣也紧跟着出声厉喝。
“恳请陛下,处死方家次子。”
几名太监在孙涂禁的示意下,上前拿起了崔衍
举过头顶的白绢,随后在大殿中铺展开来。
白绢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展现出来。
萧衍的眼睛随着展开的白绢移动,握着茶杯的手不觉间也越来越紧。
从王公到大臣,从朝廷到地方,从一品大员到九品备用知县,一共六百六十六个!
每一个,都曾经出现在他亲自写下的金科榜单里,甚至还有不少是他重点培养的心腹大臣。
萧衍越看越觉得心惊,掩饰不住的愤怒化作声音从牙缝里崩了出来。
“三百尺白绢你要,朕给你了。”
“那三尺白绫朕打算赐给你,你是要还是不要?”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太平,臣,崔衍,甘愿赴死!”崔衍声音激昂道。
咔嚓!
一声轻响,崔衍手里的玉茶杯变成了碎片,淋漓的鲜血的顺着掌心滴落在了地上。
“你有恩余朕。”
“朕当年赐你与朕同名,是希望你能和朕一条心,为朕整顿朝纲,你却滥用职权,不断为家族牟利。”
“天下官员,品阶之内共计九千七百四十六人,七品以上三千六百五十人,你的人就占了六百六十六个。”
“崔衍,你何止是朕的肱骨之臣,你这是把刀砍在了朕的屁股上!”
啪!
萧衍流血的手猛地捶在了身前的青铜桌上。
“来人!”
“将这乾阳殿上,挂满三尺白绫!”
萧衍
“今日,要么你
带着人自己吊上去,要么方家次子带人吊上去。”
“朕!”
“绝不姑息!”
孙涂禁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到,“陛下,方家次子到了。”
萧衍应声望向殿外。
百丈外的宫城下,方家次子正拖着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武将,脸色沉重的向乾阳殿走来,跟在方家次子身后的,皆是常日里在朝堂上和他论政的老臣。
随着人影逐渐靠近,萧衍终于认出了那半截身子的身份。
兵部刚刚提携不久的威武大将军,崔景烈。
只见方家次子脸色阴沉的跨过乾阳殿门槛,像是丢死狗一趟把崔景烈的尸体丢到了崔衍身侧。
“要么我收回所有在外产业,抢走阿奴离开大隋,要么崔家灭族。”
带着几分威胁韵味的声音传进了萧衍的耳朵。
萧衍扫视了一眼跟在方永身后的众人。
忠义侯谢玄、皇爷爷辈的海陵王萧昭文以及吴王萧崇路、当朝太师李显庆、河间郡王萧瑟……
一个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踏入乾阳殿,默契的站到了方永身后。
萧衍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你结交的这些人里,有皇亲贵族,也有三朝老臣,还有朕无法找到人替代的核心老臣。”
“但,还不够……”
方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崔衍,摇头一笑道,“陛下错了,我倚仗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他们。”
话音刚落
,一道身穿金甲的声音急匆匆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报……”
“启禀陛下,巾帼将军阳春儿押送高句丽国主及其妻女回京,已在京城外安营,等候传召。”
前者话音还没落下,又是一名金甲士兵从殿外跑了进来。
“报……”
“怀义郡主萧玉芝和金陵王家嫡女王皓月,押送漠南和大漠戈壁区域二十六国国主及三十余部落领主入京,已在京城北部驻扎……”
“让开!万里加急,全都给本将军让开……”
一名穿着将军战甲的中年武将骑着黑马,一路横冲直撞跑向大殿。
黑马的马腿撞在乾阳殿门槛上,中年武将跟着马匹摔倒在地后,翻身跪在了地上。
“启禀陛下,南浔沈家六长老、方家次子之岳父沈琼携带六十艘海外巨船靠岸,初步估计有粮食两百二十万石,可接我朝未来三个月的粮食危机。”
中年武将身后,几名禁卫军拖走累死的黑马,王介甫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
“启禀陛下,琅琊阁阁主王爽带崔氏一族百年来作奸犯科之证据在皇城外求见。”
“崔氏一族百年来趋附权势,鱼肉百姓,豢养死士,种种罪刑触犯我朝律法,按律,当诛九族!”
王介甫话刚说完,又是两道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
贺子尺和宋延清各自抱着一捆厚厚的纸页走到了帝王宝座下方。
“聚贤
阁阁主贺子尺,拜见陛下。”
“陛下,聚贤阁十万寒门学子联名上书,控诉崔氏一族强行签订卖身契,为其世代为奴,抢占和兼并土地等诸多罪行。”
“聚贤阁十万学子已齐聚京城之外,求陛下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微臣宋延清,参见陛下,朝廷学宫和各地学府也出现了学子闹事的事情,联名上书控诉崔氏一族罪刑。”
两名太监抬着已经病倒在轿子上的张虚洞走进了大殿。
张虚洞颤抖的把手里的奏折递给身侧的太监,虚弱道,“琅琊王氏、陇西李氏、蜀郡卓家、荥阳郑氏、儒圣荀家、弘农杨氏等天下各地超过四百个大小家族势力联合闹事。”
“声称若不罢黜清河崔氏一族,就携带全族人入京请命,荥阳郑氏已经开始启程入京了。”
“天下,要乱了呀。”
一个又一个传达消息的人从大殿外跑进来。
萧衍静静的坐在皇帝宝座上,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下方没有一点惧意的方家次子。
下方的太监把张虚洞带来的奏折递到了他的面前。
萧衍接过奏折,直接把奏折丢尽了一旁的火盆里。
“还不够。”
萧衍说着,指了指大殿房梁上挂满了白绫。
“朕可以成全别人,也更想成全你。”
“前提是,朕能得到朕想要的。”
“方爱卿,你知道朕想要什么。”
“你,能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