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的审视着张果。
他一斤猜到了张果口中说的大忙是什么,就算没有张果,他下一步的计划他也能实现。
可要是没有张果,他下一步的下一步,就难上加难了。
张果在朝廷里虽然独善其身,但张果的另一层身份,是天下世家都极为忌惮的。
张果不仅出身于八大世家之一的颍川张氏,更是颍川张氏在世之人中备份最高、最德高望重的存在。
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整个颍川张氏为其倾尽全力。
张姓是天下第三大姓,祖上源于远古时期的妫姓,自三皇定国、五帝治世以来,张氏一族便开始活跃在社会顶层阶级,自古至今,从未没落。
颍川张氏的后代分散各地,比不上琅琊王氏团结,但论影响力,颍川张氏无出其右。
即便是当今朝廷,十个官员之中,至少也能找出两个张姓官员。
故此不管是今后的朝廷党争还是封王计划,如果能得到颍川张氏的支持,他都能在今后的朝廷中独树一帜,自成一家。
“张尚书所谓的条件,无非是丢掉自己空守了一辈子的老脸,利用颍川张氏和自己的人脉把我推上侯位。”
“然则张尚书身在朝堂,应该也知道,我是远远不满足于封侯的。”
方永扭过头,双眸含泪的看着紧紧跟随在身边的阿奴,态度果决道,“我要整个颍川张氏,二十年内,
以我为尊!”
没等张果答话,早在一旁按耐不住的萧昭文便猛拍了一下茶桌。
“不可能!”
方永无视萧昭文满脸通红的摸样,继续道,“做为交换,我可以帮助朝廷彻底解决除了南诏和琉球一带以外的纷争,并让其他诸夷城府,给予整个张姓,堪比上古孔家的名誉和地位。”
话音刚落,本来还算安静的阁楼瞬间沸腾了起来。
“这不可能!”
萧昭文情绪激动道。
“上古孔家是何等身份和地位?”
“即便圣人不在,孔家不复当年繁荣,却也依旧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门阀世族,就连朝廷每年都要专门拿出一部分钱粮帮助孔家发展,世人更是以圣人之书为尊。”
“本王承认颍川张氏人杰无数,但和孔圣后人相比,乃是天差地别!”
公孙恺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小子,老夫承认你很出色,可你刚才说的话,就算是当今天子动用举国之力也不可能实现。”
“做人,有时候可以心高气傲,有时候还是现实一些的好。”
方永神秘一笑道,“能不能实现,取决于张尚书愿不愿意。”
“古有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而现在,只要张家愿意出力,也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如果张尚书答应,今晚可以带着张家说得上话的人来食为天找我,如果不答应,今日之事,权当是张尚书为摘下举
行的一场见面会即可。”
方永说着,双手合在一起,朝着众人施了一记大礼。
“诸位冒死相见之恩,方永铭记。”
说罢,拉着阿奴的手,自顾自的离开了阁楼,甄德帅等人连忙跟随。
阿奴抱着方永的手,心不在焉的随着方永的脚步向下行走。
“这是皇兄的天下,今日夫君和张大人的谈论,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到皇兄的耳朵里,夫君和张大人今后都会寸步难行。”
方永停下脚步,抬手把阿奴从楼梯上抱了起来,温柔道,“你错了。”
“我刚才和张果说的话,才是陛下最希望听到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管我们怎么合作,只要天下还姓萧,只要对家国有利,萧衍都不会出手阻止。”
“眼下内忧外困,萧衍也需要一个防止天下发生混乱的方法。”
“萧衍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解决,所有在此之前,就给了我足够的利益,作为交换,我也必须做出让萧衍满意的行动。”
“皇兄给了夫君好处?我怎么不知道?”阿奴眉头紧皱道。
“从你的皇兄下令让谢道韫和独孤臣等当世才俊堵我前行的路开始,这场交易就已经在进行了。”
“他给了我最需要的名,从而逼迫我舍弃最喜欢的利。”
“只可惜,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是没有许诺,让我娶……”
方永忽然神经紧绷,张开的嘴也
失去了声音。
聚贤阁大门外挤满了人群,众人正指着他和怀里的阿奴指指点点。
这种预料之中的事他并不在意。
让他震惊的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女人。
崔莺莺!
这个让他日日夜夜记恨在心的女人,此时此刻,却让他如何也恨不起来了。
崔莺莺身前的木质轮椅上坐着个瘦骨嶙峋、面色苍白的白衣男子,不出意外,这男子应该就是崔莺莺现在的夫婿杨尹了。
崔莺莺手里还抱着个孩子。
孩子的脸正对着聚贤阁的大门。
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孩子,是他的。
原因无他,这个孩子的脸,长得和他实在是太像了。
没等方永回过神,崔莺莺已经推着轮椅来到了方永面前。
“如果我不是杨家主母,我现在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崔莺莺狰狞的表情还未收敛,身前的杨尹虚弱的声音也传进了方永的耳朵。
“夫人,莫要再说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也不介意鸠占鹊巢。”
“但我希望,鹊巢里生下来的东西依然是鹊,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天,希望你能看在杨氏一族的份上,给我京城杨氏留一条生路。”
方永楞在原地良久,直到发现从人群中转身离去的杨彪,才神情冷漠的点了点头,抱着阿奴向停在人群中的马车走去。
无数方家跟随
者面无表情的从杨尹身边走过。
杨尹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不论别人看不看自己,脸上都尽可能露出讨好的微笑。
直到跟随方家次子的所有人离开,他那双笑成了月牙的眼睛才缓缓流出了泪水。
杨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身体猛地一甩,转过身来,和崔莺莺那双阴鹫的眼睛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崔莺莺那双阴鹫的眼眸也逐渐变得柔情,缓缓蹲下身子,脑袋和杨尹的头颅紧紧贴在了一起。
“夫君,还有什么妾身可以帮忙的吗?”
杨尹抬手把崔莺莺抱在了怀里。
“没有了。”
“为夫现在只想趴在你的背上,让天下人看到,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最爱的女人,都会带我回家。”
“国无道,至死不变,我爱你,至死不渝。”
“只可惜……”
“以后的路,需要你一个人走了……”
“夫君!”
愈发虚弱的声音逐渐在崔莺莺的耳边消失,伴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女性尖叫声响彻了整个京城,同时也传进了皇宫前院。
一辆由六匹汗血宝马拉扯的车撵停在了御书房外,端坐在车撵上的人急忙下马,匆匆进了御书房。
“陛下,杨尹死了。”
萧衍独自坐在踏上,一颗棋子从指尖跌落,掉在了床边的火盆里,一滴水底从顺着下巴滴落到了棋盘之上。
“朕给送出去的礼,方家次子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