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看了一眼站在众人身后的罗隐,淡淡道,“把宗正大人的话记下来,明日之前,这些话必须通过日报的舆论,传遍天下。”
有教无类,让天下人读书识字的计划,已经被那些腐儒耽搁的太久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学会了骑马,也在萧玉芝等人的调教下学会了一些防身术,但上证杀敌是不可能的。
无法上阵杀敌,就不能通过军功封侯,而通过文治封侯,要比战场建立功勋更难。
只有真正实现了天下人有书可读,完成前无古人的丰功伟业,他才敢在小叔方问君建功封侯的前提下,请求朝廷给自己封赦。
让天下人有书可读,也是定彦平当初提出臣服的条件。
京城是龙潭虎穴,为了得到定彦平这个天下大才的忠心辅佐,他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另一方面。
明年二月,便是朝廷党争中学术争斗的博弈论开端。
而他作为欧阳文忠和李显庆的弟子,参加这场博弈论已经不仅仅是代表不同的学术流派和其他儒生辩论,而是代表纵横家,和儒家一较高低。
待到他日,自己纵横家唯一传人的身份公之于世,天子祭酒的这一声夫子,将会成为众生叩拜的
理由。
史官和罗隐记下萧昭文说的话后,纷纷离去,拥挤在聚贤阁门前的众人这才踏进了阁楼。
进程聚贤阁有六层楼,高十丈,比皇城的城墙矮了三尺,坐在阁楼顶层,隐约可以看到宫城之内的繁华景象。
平常时候,六层阁楼只允许方家成员和聚贤楼高层进入,今日却是高朋满座。
方永刚刚踏上楼梯,便被阁楼上的人群给吓住了脚步。
吴王萧崇路、永王萧远行、弋阳将军王忌……
一个个当初自己连请都请不动的王侯将相,此事却肆无忌惮的坐在阁楼上谈笑风生。
最让人忌惮的是,坐在这些人最中间的,是在二十年前力挺越王称帝的前禁军统领公孙恺,还有越王之女、他的妻子,萧玉芝!
在方永惊愕的目光中,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缓缓向他走来。
直到肩膀上传来重重的拍打声,方永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记得您,去年江南举办除夕诗会的时候,您还在金陵代表兵家坐在上席。”
银发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
“难得你还记得本将军。”
“你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可是让本将军热血沸腾了一整年呐。”
“只可惜,宝刀刃犹锋,老将已白头啊。”
“本将军还是喜欢你去年那副狂傲不羁的摸样,而不是现在这副饱经风霜的白头书生打扮。”
萧玉芝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主动抱住了方永的手臂,主动介绍道,“这位是辅国大将军龙在野,也是我父王少年时候的武术教习。”
“那位王忌伯伯,属于弘农杨氏支脉,现任弋阳将军,这次跟随小叔方问君出征玉门,功勋卓著,此番回朝论功行赏后,有望晋升大将军之位。”
“王忌伯伯身边的这位和夫君算是老熟人了,荥阳知府任灵杰,曾是父王府上的门客……”
“够了!”方永出声呵斥道。
早在谢道韫等人拦路的时候他心中就有所察觉,天子祭酒的出现更是给他提了个醒。
直到萧玉芝开口介绍,他才敢肯定。
在场的这些人,全部是当年七王之乱中追随越王的余孽。
然他没想到的是,诸如海陵王兼宗人府宗正的萧昭文,吴王萧崇路之类的老一代亲王,居然也是当年越王的追随者。
方永无视众人诧异的眼光,径直走到萧昭文面前,和萧昭文四目相对。
“不管宗正大人和诸位想做什么,在下心
里只有一个疑问!”
“当初宗正大人在我方府认出阿奴就是遗落民间的公主之外,是不是还认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现在的名字,叫萧统!”
在方永炙热的目光中,萧昭文绷紧了褶皱的脸皮。
他猜的果然没错!
不管是当初欧阳文忠的到来,还是李显庆再三投出橄榄枝,亦或者是当今天子化名黄远山三番五次的在金陵逗留,甚至是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和皇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支持,都不是因为他出众的能力,而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
萧统!
因为萧统的存在。
琅琊王氏才会倒贴,不惜一切代价和方家结交。
沈碧落才会毫不犹豫的嫁入方家,为方家的崛起出谋划策。
他甚至怀疑,就连李牧和鱼无服这类人的出现,也是来自于背后的触手支持。
方永以前也怀疑过,但不管是自己收集来的信息还是琅琊阁给予的资料,都无法证明萧统和当今皇室存在直接关系。
直到进入京城以后。
进了京城以后,萧统就消失得无踪无迹。
这段时间他在京城布置了无数眼线。
这些眼线最后一次汇报关于萧统的消息,是在三更天的皇城外
。
方永近乎肯定道,“和当今陛下化名黄远山多次前往金陵一样,萧统,也是化名!”
短暂的惊讶后,萧昭文的脸色恢复了自然。
“你猜的不错。”
“萧统确实是皇族嫡系,不过并非化名,而是在外行走时隐藏了字辈。”
“萧统的全名,是萧昭统。”
“萧昭统不仅是皇族嫡系,也是阿奴的爷爷,当今的无上皇!”
方永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有阿奴搀扶,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猜的果然不错。”
“当一块蜜糖掉进蚁坛的时候,所有闻到气息的蚂蚁都会想方设法的前去尝鲜,而落在金陵方家的蜜糖,从来都不是我或者定彦平,而是萧统……”
阿奴用尽全身力气把倾倒的方永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我们方家对皇爷爷不薄,就算皇爷爷回到皇城,也不会对我们方家不利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阿奴在吗?”
“阿奴会帮相公的。”
方永没有接话,借着阿奴的搀扶坐到了一旁的大椅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他再度少扫视一眼在场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我心里的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现在,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