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请方家主，为我们杨家提供新的经济来源。”
杨彪说着，脑袋猛地磕在了地上。
方永眉头微皱，“我不是已经给过你赚钱的路子了么？”
当初为了给自己入主京城铺路，他特意把圆珠笔的制作图纸拿出来送给杨彪。
而且自从杨彪离开金陵后，就让杨家的奴仆带人去了方家在金陵的封地，委托罗锅帮忙打造圆珠笔的笔尖。
最近市面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售卖圆珠笔的店铺，且售价不菲，一支笔就能卖上三五两银子。
按理来说，就算杨家分裂，杨彪也绝不可能把可以这种垄断性的暴利行业送出去。
然而，杨彪接下来的话，让方永推翻了自己的一切猜想。
“当初史官和老夫一起离开金陵城后，老夫为了抱拳杨家，便接史官之手，将那惊为天人的东西交给太皇太后了。”
“和金陵封地上工坊的合作，也不过是太皇太后拖杨氏一族代为跑腿罢了。”
方永再度审视跪在地上的杨彪和一众身穿战甲的杨氏族人，嘴角忍不住勾勒起了一抹弧度。
“如此说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正如杨彪所言，圆珠笔的制作方法，杨彪的确献给了太皇太后。
毕竟在皇帝千方百计的打压之下，能够保证弘农杨氏不衰的，只有深宫后院里的那位太皇太后。
“都起来吧。”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
“至于经济上的事情，这段时间我会给你们杨家钱财方面的支持，待我在京城站稳脚跟之
后，自会给你们弘农杨氏寻一个长存的办法。”
方永主动把杨彪从地上扶了起来，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朝廷党争有三。”
“一是当朝太师和太傅之间的学术争斗，当初天子祭酒点名让我早些入京，我也想通过圆珠笔获得天子祭酒庇佑，从而跳出这场争斗，可最后被你截胡，我也主动拜在了太师大人门下。”
“其二，世家贵族和利用科举制度从平民中崛起的新家族之间的冲突。”
“我既选择了接受皇命，助陛下将礼仪教化推行出去，施行有教无类，便已经站在了世家贵族的对立面。”
“至于其三……”
方永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以太皇太后为首的保守派和陛下为首的激进派之间的冲突一直在持续。
这也是他入京之后必须做出选择，也最难选择的。
当今天子既然选择了削弱弘农杨氏，又保留了杨烈的礼部尚书之位，便说明天子选择了距离自己最近且最好掌握的杨烈，放弃了以杨彪为族长的整个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只能得到太皇太后的支持。
而太皇太后所在的玉门黄家，也担负着镇守漠北门户玉门关的使命。
弘农杨氏缺钱，黄沙漫天的玉门黄家更缺钱，献上史无前例的圆珠笔，是最好的投诚方式。
至于现在。
该轮到他金陵方家做选择了。
他敢号召江南儒生和世家贵族子弟声势浩大的如今，敢明目张胆的威逼朝廷封赦阳春儿为女将军，就是认定了在自己
没有选择效忠之前，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当今天子，都会给予自己最大的容忍。
可入京之后，他就成为了困笼之兽。
皆是要是再不做出选择，太皇太后和当今天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方永的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左手手背上敲击着，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言不发的贺子尺。
“阿奴最近在宫里过得还开心吗？”
贺子尺会意，恭敬的答道，“根据朝中老友传来的消息，阿奴公主入宫以来，一直和太皇太后同吃同住，悉心教导，并安排鱼无服为贴身太监，照顾左右，不过自陛下回宫之后，便被陛下以教导阿奴公主学习处理朝政为由，将阿奴公主带在身边了。”
“皇室的联姻呢？婚期定下了吗？”方永又问道。
贺子尺应声，从还礼掏出一封信递到了方永面前。
“文曲侯一脉似乎对阿奴公主和孟家嫡长子的联姻很是着急，多次上书请求皇室提前大婚，皇室给出的回答是新年祭祀大典结束，公主正式册封之后，再择良辰吉日。”
“据属下估算，婚期应该会在来年科举考试的榜单发布前后。”
方永接过信看了一眼。
是宗人府宗正萧昭文写的信，字迹很新，应该是这两日送过来的。
信上的字不多，大概意思是皇室已经在准备阿奴和孟家嫡子孟安然的婚事，在这方面太皇太后和陛下的意见出奇一致，还说自己特别喜欢阿奴这个堂孙女，让贺子尺提醒方永，如果心里还有阿奴的话，早些入京，自己可以安排阿奴和
方永见上一面。
贺子尺脸色犹豫的上前两步，低声在方永耳边说到，“要不，主公去找那位帮帮忙？”
方永瞳孔一震，呼吸之间，又无力的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他也想去找萧统帮忙。
萧统身为无上皇，一旦回到朝廷，解除婚约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萧统不可能这么做，自己也不能这么做。
萧统瞒住天下人，制造假死，并且袖手旁观自己的几个儿子孙子斗来斗去，无视皇室嫡系子孙凋零，便说明了萧统内心深处的冷血。
另一方面，皇室公主和儒家传人联姻是大隋千年来墨守的规则，即便自己现在名扬天下，也无法更改，否则得罪的就是贵族阶层和整个儒家。
想要名正言顺的找回阿奴，只有一个办法。
封王！
自己现在是伯爵，想要封王，至少要先晋升侯爵。
但小叔方问君这次立功归来，必定会让朝廷给予侯位。
一门两侯，已经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更不用说封王了。
方永抬头仰望飘着雪花的天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道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方永才回过神来，望向了站在身旁默默守候了一天的甄德帅。
“甄兄，我需要你亲自会金陵一趟，替我告诉夫人沈碧落，放开除了受朝廷限制的冶铁之类的技术，号召天下乡绅贵族，共同处理对抗今年的雪灾。”
甄德帅一惊，连忙跪在了方永面前，“主公，咱们方家是踢朝廷冶铁炼制兵器，赚不了几个钱，
要是把其他技术都传授出去，我们日后就没办法在江南……”
方永挥了挥手，打断了甄德帅的话。
“去吧，夫人知道该怎么做。”
方永说罢，又望向了身旁的贺子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贺子尺躬身一礼。
“主公放心，只要钱给够，今后天下上到耄耋老人，下到黄发小儿，但凡有一个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属下自己把脑袋拧下来。”
方永冷冷看着摸样恭敬的贺子尺，气得笑出了声。
“省点儿花，老子没钱了。”
这条蛔虫，都开始侵食他的大脑了。
他的本意是让贺子尺全力鼓动聚贤阁豢养的儒生，尽可能把教书育人的事情做到极致，让每一个人都能识字。
但做这种事，需要花钱。
仅仅是让江南平民百姓里的青、少年有书可读，就耗费了他几千万两黄金。
想要把事情落实到每个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必须这么做。
“都各自去忙吧。”
“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晚。”
方永向众人摆了摆手，正准备转身下楼，却听见街道上突然传来阵阵锣鼓之声。
方永低头望去，只见城门处，有近百名身穿金甲的侍卫，正举着龙旗、敲着锣鼓，鞭炮声声的向食为天所在的位置走来。
而走在这些侍卫最前面的，恰恰是方永在皇帝身边为数不多的老熟人，随堂太监鱼无服。
方永双目放光的看着鱼无服手上高举的圣旨，惆怅的脸上终于怒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等的东西，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