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童簇拥着方永走向城门，方永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随着孩童的拉车向前。
方奴脸色失落的跟上方永的脚步，主动解释到，“弋阳郑家六代同堂，其中第四代重孙中只有一个嫡出女子，也便是咱们今日要推上郑氏族长之位的郑康之孙，名唤郑小雅。”
“据传郑小雅刚生下来便被指定为当今天子的王妃，本是皇室和世家联姻之人，但距离皇室定下的十六岁入宫之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当今天子却依旧未让其入宫。”
“除了郑小雅和这位叫做郑采薇的六世孙，郑家嫡系之中，已经找不到适婚年龄的嫡系女子了。”
方奴向拉住方永手臂的郑采薇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有人天生就是王权贵胄，有人生来就在晦暗监牢。
有人言语之间便可得到心之所爱，有人却连牵手都必须寻找恰当的时机。
她不知道那个叫做郑小雅的姑娘会不会喜欢兄长，但她的爱，却比眼前这个天真的世家女子还要卑微。
定彦平缓缓走到了方永身边，“郑氏一族积弱多年，好不容易逮住一次重振家族的机会，今日之联姻若是不答应，方家恐怕很难跨过淮南的这道天堑。”
方永没有
接话，任由叫做郑采薇的小女娃拉着自己穿过城门。
联姻之事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当让他没想到的事，郑家居然会把当今天子的未婚妻许配给自己。
刚出生之时便被钦点为王妃，现如今天子上位，日后嫁入宫中至少也是个贵妃，身份非平常王亲贵族可比。
再则，皇室指定的妃子，就算是终身不娶入宫中，其女也不得外嫁，突然用郑小雅和自己联姻，是翻了皇家的大忌。
除非……
方永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加快了脚步。
城门之内，青砖绿瓦，石板铺路，两侧的房屋犹如宫殿般错落有序的排列着，门前、树上挂满了灯笼，墙上每隔一丈距离都会出现一个大红色的囍字，宽阔的街道上摆满了酒席用的桌椅，各种宾客坐落其中。
所过之处，不少眼熟的世家人物主动起身向方永打招呼，方永一概不理，忧心忡忡的加快脚步走向巷道深处。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永才停在了一道两丈高的青铜大门之外。
大门敞开着，一座座整齐排列的殿宇引入眼帘。
与其说是一道家门，不如说是另一个城池的入口。
方永抬头看了一眼青铜大门
上的“盛阳门”三个字，心中愈发震撼。
以城为家，以百姓的奴仆，这就是八大世家的真正实力么？
“家族祖地横跨中原淮南两地，盛阳门为郑家祖地西门，地处淮南地界，此外我们家还有一道东门，换做朝天门，出了朝天门，便是中原地界。”
郑采薇介绍一句，使劲拉了拉方永的手腕。
“姑爷，时辰快要到了，我们快走吧。”
进了盛阳门，坐在巷道桌椅上的人变得更加眼熟起来。
有琅琊王氏族长王爽，江南谢氏谢道韫，甚至连崔家的崔灏和定潮生都在其中。
方永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打量周围的人群，有的抱拳示好，也有不少投来憎恶的眼光，态度不一，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要么是八大世家之人，要么是达官显贵，其中地位稍差一些的，也如崔灏那般穿着国子监监生的儒袍。
“连当朝太师李显庆都来了，以我们方家现在的实力，还请不动这样的大人物。”
“这一次恐怕是朝廷赐婚！”
方奴低声呢喃道。
“嗯……”
方永站在郑氏家族祖祠外，应声点了点头。
祖祠之中，数人焚香，一身穿灰白鹤袍，白发苍苍的秃顶老
者坐在祠堂左上方，和坐在对面的郑康四目相对，二十几名同样身穿鹤袍的老者端坐下方。
鱼无服带着几名宫女打扮的婢女站在祠堂一侧。
见方永前来，鱼无服端着新郎服侍主动迎了上来。
“伯爷来的正好，赶紧更衣吧。”
“陛下已封弋阳郑氏四世孙郑小雅为弋阳郡主，并将弋阳郡主赐婚与你，今日拜堂，普天同庆。”
鱼无服顿了顿，抬头望向方永，“圣旨已经宣读过了，需要奴才给伯爷重新宣读一次吗？”
方永摇了摇头。
从看到鱼无服那一刻，他便已经肯定了心中的所有猜想。
“我只想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伯爷只需知道，这是陛下对您的补偿……”
方永猛地伸出手，拽住了鱼无服的衣领，“什么补偿？你最好说清楚！”
鱼无服早就料到了方永的动作，波澜不惊道，“天家的事，奴才不敢妄言。”
“伯爷只需要知道，只有接受了今日的补偿，才有入主中原的机会，否则就算杨家答应，朝廷也不答应。”
“方家在如今在江南和岭南的权势已经够大了了，朝廷必须给伯爷添加些羁绊。”
“这是方家权势入主中原的
唯一可能。”
方永看了一眼鱼无服身后宫女捧着的圣旨，咬牙松开了手。
郑氏族人众多，积贫积弱又受到皇室管制，想要重新崛起的确会消耗掉庞大的财力资源。
萧衍想要借此机会利用郑家来削弱他的财力，他可以理解，利用一个新赦封的郡主来扩大方家缺乏的势，也却是算一种补偿。
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天下终究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既然皇帝开了金口，他便没有拒绝的机会。
方永象征性的朝前方的白发老者和郑康抱了抱拳，随手抓起了身旁宫女端着的新郎服。
“找个房间，我要换衣服。”
“伯爷这边请，奴才为伯爷更衣。”
鱼无服连忙向方永做了个请姿，守候在一旁的奴仆见状，知趣的退了下去。
方永向方奴和定彦平做了个眼神，跟随鱼无服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房间。
“小十妹和定先生都是我绝对信任的人，有他们守着，不会有人窃听。”
“有什么不能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方永说罢，自顾自的换上了新郎服。
“陛下让奴才来通知伯爷一声，留给伯爷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