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幻音坊。
霎时间。
幻音坊内外所有奴仆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阁楼之上,正在房间里休息的歌妓伶人尽数涌出,正在整理着桌椅的小厮也尽相把手放到了腰间。
近百名奴仆歌妓,手中全都多出了一把巴掌大的手射弩,神情紧绷的对准了门外汇聚而来的死士。
司马先不知何时从桌子底下爬到了方永身后,惶恐的大喊道。
“在下只是有求于方家主,听从贺大人的吩咐随行而来,此事和我司马家没有半点关系。”
郑康脸色沉重的坐在贺子尺身旁,苍老的手抓住了贺子尺的臂膀,其余二十几人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却没有露出多少恐惧之色。
僵持了两个呼吸,温家大长老率先从位置上走了出来。
“崔氏一族扶持我温家百年有余,温家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崔家历代族长的帮扶。”
“我温家只是想要一条活路,只求通过方家主的关系,从李夫人手上得到贩卖烈酒的权利。”
“倘若方家主苦苦相逼,温家……”
“只好舍生取义了。”
温冷心灰意冷的说着,突然向幻音坊大门外招了招手。
“温家的英雄,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
“唰
!”
话音未落,一道尖刀划过脖子的声音传出。
守在方永身前的夏蝉不知何时闪身到了温冷面前,手中的尖刀收回之际,血泉从脖子涌出的温冷已经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一道冷厉之声从方永嘴里吼出。
“杀!”
霎时间,上百只弩箭如同雨点般射向门外,那些冲在前面的死士还没来得及踏进幻音坊大门,便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射倒在地。
鲜血染红了幻音坊的大门。
上百名幻音坊奴仆逐步向大门逼近,手射弩中的箭矢不断射出。
短短几个呼吸,幻音坊大门前已经堆起了半人高的死人墙。
方永无视门外的惨叫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温冷,又扫视了一眼坐在酒席之上,被几十名幻音坊仆人用手射弩指着的那些贵族中人。
“除了贺大人以及郑老先生,其他人都杀了……”
话音未落,酒席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老爷不可!”
方永皱眉望向神色慌乱的贺子尺,眉头微皱道,“你要保他们?”
见守在周围的那些奴仆收起弩箭,贺子尺心里松了口气。
“杀鸡儆猴就可以了,继续下去,难免会让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和方家反目,届时不仅会影响方家的产业经营,还
会对老爷的名声产生恶劣影响。”
贺子尺扭头望向坐立不安的嵇忘惜,无奈一叹道,“嵇兄就不要心存幻想了。”
“金陵城范围之内,但凡方家开设的产业,都是老爷的封地范围。”
“在老爷的封地之中,即便把你们剁成肉酱,只要寻个合适的理由,朝廷也不会多说一句。”
“从进入金陵城开始,你们的败局就已经注定了。”
“好好和老爷解释解释吧,莫要让你们这些家族成为第二个孙家。”
嵇忘惜是这次谋划中最摇摆不定的参与者,也是他奉劝再三的老相识。
如果连嵇忘惜都说服不了方家次子,那他也只能看着这些相交多年的老友在眼前死去了。
空荡荡的阁楼里响起了一道长长的叹息。
嵇忘惜忽然抱起桌上的酒壶,猛地给自己灌了几口酒,自顾自的说道,“云华酒业入主淮北已经有十天了。”
“短短十天时间,就把我们这些上百年的老酒行挤压得无法存活。”
“有当朝太尉和荀家撑腰,我等不敢拿云华酒业如何。”
“就在两天前,老夫在加入商盟求生存和作对到底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老夫收到了来自崔氏一族大长老的信。”
“信上说只要我等能联
合起来杀死金陵方家此子,崔氏一族便给予我们每个家族一千万两黄金,并且助我等入主京城。”
“我们这些和崔氏一族关系密切的家族一起商议后,决定拼一把。”
“按照贺大人的说法。”
“如果成功围杀,朝廷最多只会迁怒我们这些动手的人,但方家推行有教无类的做法会立即得终止,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世族凭借崔氏的钱财得到喘息的机会。”
“如果围杀失败,碍于方家想要急速扩张的欲望,也会选择偃旗息鼓。”
“一千万两黄金啊,谁会不心动呢?”
嵇忘惜抬头向方永质问一句,嘴里又是一声长叹。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
“崔氏一族和你们方家,当今天子会选择其中一个着重提拔,乃至于成为继八大世家之后的第九大世家。”
“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崔氏一族的胜算更大。“
“天下间苟且求存的家族迟早都会在你们俩家中做出选择,而我们这些快要走投无路的家族,已经没得选了。”
池州同知周洛紧跟着叹了口气。
“皇权于你方家,实在是过于宠幸了。”
平心而论,方家次子对天下做出的贡献,不应该加封一个江南伯草草了事。
但方
家产业扩张的速度,实在是快得令人害怕。
从去年寒冬到现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方家的产业就从金陵城遍及到了整个天下,方家所拥有的的特权更是让天下人眼红。
除了朝廷在地方建设的工坊,除了不断为漠北和塞北提供兵甲所需的卓家,没有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造兵器。
除非家族支脉遍及整个天下,利用家族血缘关系拉扯,把家族产业分散到各地,也没有人可以一家独大,把整个产业开设到大隋的每一个城池。
除了皇室,更没有一个家族,敢对某个产业进行垄断。
偏偏不久之前朝廷下了圣令,给方家产业打上了皇族的标签。
当今皇权对于这位曾经臭名昭著的败家子的宠爱,其它家族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然而金陵方家只剩下方家次子一人,崔氏一族的子孙却是早已遍布天下。
以一个人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家族,就算有皇权撑腰,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所以他们才会有冒险一试的想法。
周洛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生机的温冷,嘴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两虎相争,殃及的是整个丛林呐……”
方永无视众人的哀嚎,沉着一张脸向贺子尺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