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抬脚跨入王殿,双眼在殿内扫视片刻,这才向殿上的徐凤先鞠了一礼。
“属下方永,拜见王爷。”
张出尘脸色红润,呼吸间带着几分娇喘,估摸着刚和徐凤先做过房中事。
徐凤先不减往日威严,向来冷峻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慈祥。
“自己找地方坐吧。”
徐凤先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不冷不淡的开口道,“朝廷党争,近来可有涉猎?”
方永坐到一旁的大椅上,老实答道,“已经有人代表朝中派系上门邀请了。”
徐凤先点了点头,“既然有人上门邀请,想必你也已经猜到本王和你义父之间的微妙关系了。”
“本王想知道,你在陛下和太皇太后之间,究竟选谁?”
方永精神恍惚的坐在原地,手心莫名的捏出了汗。
徐凤先从来没有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这种语气,不像是在面对下属或者敌人,更像是在应付陌生人,亦或者说是在伪装。
自己和这位朝廷唯一异姓王的关系,终究是疏远了。
“属下还未正式进入朝堂,不敢擅自做选择。”
方永推诿一句,正准备提华云的事情,不料,徐凤先反倒先开了口。
“在王府外面聚集的都是金陵城附近的大夫吧?”
“这段时间有不少江南名医赶往金陵,只是被大雨耽搁了。”
“本王已经把他们安排在了当地的官驿
,待朝廷筹集的药材送到江宁了,自会把他们全部接来金陵城。”
“侍女正在为华神医洗漱,再过一会儿便能随你一同回去了。”
“唉……”
徐凤先长叹一口气,侧身看了一眼张出尘藏在身后圣旨。
“本王允诺过会给你台阶。”
“但本王能给你的台阶已经不多了,可能还有下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退下吧。”
方永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张出尘藏在身后的那道圣旨,他看到了。
徐凤先每一句话都漫不经心,但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朝廷其实已经注意到了江南即将到来的洪水和瘟疫。
而预防这场瘟疫的执行者,本该是皇帝命令的徐凤先。
但现在,徐凤先却故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台阶。
瘟疫是洪水后面的事情,当下最重要的是做好防洪排水工事和低洼地区百姓转移,最大程度的降低洪灾影响范围。
其次还要疏通河道清理淤积,减少病虫害的滋生,最后才是防疫。
徐凤先话里话外,是想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去处理。
可这件事倘若完成了,便算是天大的功劳,载入史册也不为过,徐凤先又为什么要让给自己呢?
似是看出了方永的疑问。
王座之上,徐凤先又是长长一叹。
“唉……”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寡人现
在,是一步也不敢离开王府呀……”
窃喜又带着无奈的声音传进了方永的耳朵,方永瞬间明白了过来。
亲王之位,世袭罔替,的确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名誉。
但天下终究是萧氏皇族的天下,一个世袭罔替又掌控实权的异姓王,即便再忠心,对朝廷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如果徐凤先再立功劳,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被皇室狠狠打压。
毕竟。
为臣者,最忌功高盖主。
但这件事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金陵县子,上升空间还很大,且名望正盛,借助方家产业能拥有极高的号召力。
要是事情可以办成,即便朝廷不赐予官职,也能让他在爵位上再上一个台阶。
徐凤先确实是在给他台阶攀爬,也是在自救。
至于华云。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就算没有参与党争,徐凤先也不会允许太皇太后的人知道王府太多秘密。
想通一切后,方永才缓缓站起身来。
“多谢王爷抬爱。”
他走到殿堂中间,向徐凤先恭敬一礼,却是没有离开。
徐凤先皱了皱眉。
“还不滚?”
“想让本王的王妃给你表演人肉大战么?”
王妃?
方永惊疑的看了一眼张出尘,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应该在意的人。
方永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道,“启禀
王爷,属下今日前来,除了邀请义父一同商讨破解瘟疫之法,还想向王爷要一个人。”
徐凤先严肃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控制不住的颤抖。
“谁?”
“掌书记,马良。”
啪!
徐凤先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了王座上。
他扭头和同样脸色惨白的张出尘对视一眼,过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
“那逆子违反官律,已经被本王革去官职,施下鞭刑了。”
“过两日那逆子行动方便以后,本王会让他自行去你府邸报道。”
方永心跳一滞。
逆子?
徐凤先什么时候把马良收作义子了?
也不知那沈碧落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多谢王爷。”
方永恭敬一句,把徐凤先和张出尘的反应看在眼里,恭恭敬敬的离开了大殿。
大殿之上。
徐凤先和张出尘眼神交织在一起,良久无言。
直到大殿外传来雷霆声,徐凤先才把丢掉的魂魄找了回来。
他抢过张出尘藏在身后的圣旨,看了又看。
除了圣旨,还有一道皇帝亲手写下的密旨。
圣旨是下令让勇武王府负责督办江南预防水灾和瘟疫的。
而密旨的命令,是让他将马良革职查办,交由前来讨要的金陵县子发落。
督办,意思是督促办理,可以置身事外。
把马良交给金陵县子发落,却极为不合情理。
他
可不相信远在京城的皇帝能千里传音,但偏偏方家次子真的来了王府,而且还指名道姓要人。
张出尘失魂落魄的看着密旨,声音无力道,“陛下是在警告我们。”
“我们谋划的事,陛下猜得到。”
“我们谋划之外的事,陛下也猜得到。”
徐凤先一动不动的倒在王座上,充斥了整个眼眶的血液久久无法消散。
眼看天边露出了些许亮光,徐凤先才木讷的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