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北。
距离江宁书院不足两里的地方有片竹林。
一座用竹子和茅草搭建起来的简陋茅屋很是安静。
茅屋约莫有八.九间房,院子里搭建了种菜的大棚。
院前有颗上了年份的古松,一名冠冕少年正在清扫松树下的积雪。
方永从马车里取出准备好的礼物,恭敬的向少年走了过去。
“学生方永,前来拜谒欧阳老师。”
听到方永二字,冠冕少年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老爷采药去了。”
“他老人家知道公子会过来,特地让我在此等候。”
“公子快里面请,老爷让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多谢师兄。”方永跟在少年身后进了院子。
“我不是公子的师兄。”
“我叫李严,是老爷捡回来的奴才。”
李严给方永倒了杯茶。
“公子先在院子里喝些茶,我去把老爷准备的东西拿来。”
方永目送少年跑进敞开的茅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桌角堆积着还没融化完的积雪,显然已经放在院子里好几天了。
桌子似乎是专程为他准备的。
看来想拜欧阳文忠为师也不是那么容易。
方永看了一眼跟随自己进入院子的刘牢之。
“欧阳老先生似乎不喜被人打扰。”
“
你先回马车里休息吧,事情办好了我自会去找你。”
泥泞的院落中只有欧阳文忠和那个叫做李严的少年的脚印,显然很少有人能踏进这处院子。
刘牢之离开的同时,李严也抱着宣纸和笔墨走了过来。
“这是老爷给公子留的题目,还请公子耐心做完。”
方永拿起宣纸打量。
宣纸上写满了经解题目,另外四份宣纸上还有史论、时务、诗赋和算术。
所谓经解,便是默写四书五经或者对四书五经中的句子作出解释。
史论则是根据历史事件做出见解和论证。
时务这需要根据题目中给出的现实难题给出解决方法。
诗赋为作诗写赋,算术则是明算的一种题型。
五者都是童生试上考取秀才时需要考的题目。
一般来说,只需其中两门成绩在县衙组织的童生试中排进前十名,便可以获得秀才身份。
看这架势,欧阳文忠是打算让他把试题全部做一遍。
方永静下心来,率先做起了自认为最简单的算术题,随后是诗赋和时务。
方永花了大半个时辰写完考卷,又把所有考卷检查一遍,这才向在院子里摘菜的少年喊了一句。
“李严兄弟,在下做好了。”
李严应声走向方永,拿起桌上的宣纸静
静扫视。
不到一盏茶时间,李严便把所有宣纸看完。
他指着算术题开头的题目淡淡道。
“公子大意了,算术题错了一道最简单的。”
“还请公子稍等,我再去给你拿其它考卷。”
“第一轮老爷的要求是全部正确,我替公子包庇了,后面的老爷都会看考卷。”
“接下来还请公子细心些,老爷最见不得粗心大意的人。”
方永面红耳赤的坐在原地。
算术第一题要求算出二的三次方。
这种题目比较简单,然而自己做完还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
的确是大意了。
不一会儿,李严又从堂屋里拿出考卷。
不出意外。
这一次是乡试的题目,对应的是举人身份。
考卷一共有八张,其中有五份考卷是童生试的进阶版,此外还有明法、明书、明礼三份考卷。
同样的,除了明法、明书、明礼是所有人的必考科目以外,其它考试参考之人也可以只挑选其中两门进行考试。
明法是针对大隋律法的解析和默写。
明礼则是考教应试之人对大隋礼仪教化的了解。
明书考究的是个人的书法造诣。
书法上方永自认不差,礼教上方府自幼对方家败家子多有教导,律法方永最近也在抽时间恶
补,三者都不算难。
八张考卷,方永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全部做完,仔细检查又花了近一个时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李严接过考卷检查后,默默拿着考卷回了堂屋。
这一次李严从堂屋里拿出了油灯,依旧没有让方永进屋的意思。
李严把最后一张宣纸放到了桌上。
“这是老爷亲自出的会试题目,虽然比正常考试少些,但每一题都是精辟,公子可要认真了。”
“会试不仅会考笔墨,还会有骑射一类的体质考试,我观公子的模样似乎不会骑马,有时间的话还是练一练的好。”
李严多了一句嘴,给方永端了一碗刚熬好的青菜粥。
方永看着宣纸上的题目,第一题就让自己头大了起来。
童生试的考卷第一题是求二的三次方,会试第一题便是求二十二的三十三次方。
这种题目用算盘或者计算器还行,心算的话就需要一些奥数解题思维了。
后面的考题也是一道比一道困难,时务之类的考题已经开始从虚拟假设到现实映射。
“凛凛寒冬,大隋食盐紧缺,沿海倭寇又席卷江南,如果你是江南节度使,你会怎么办?”
别说是做了,看到题目方永都觉得头大。
时至深夜,竹林外传来了打更
的声音,方永才匆匆把题目做完。
方永再三检查后,才把坐在堂屋门前打瞌睡的少年叫醒。
“李严兄弟,我已经把考题做好了。”
“这么快?”
李严惊呼一句,拿起早就准备好了红墨水走向方永。
看到李严拿起考卷的动作,方永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十岁出头的小家伙,居然在批阅自己的考卷!
方永站在李严身边静静观摩,越看越是惊讶。
在一些经注的解释上,这小家伙给出的见解要比他写的还要深刻。
李严放下考卷,淡淡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诗词歌赋的造诣都不错,但在四书五经和大隋律法上还有所欠缺。”
“当个全能的进士没什么问题,想要进入前三甲还有些困难。”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陛下需要的是治世能臣,而不是只会埋头苦读的刻板书生。”
方永嘴唇抽搐。
他很想反驳眼前的少年,但批注清晰的考卷和独到的见解让他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会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三轮考教公子都已经过关了。”
“接下来是最后一轮。”
李严上前一步,昂首挺胸的向方永喊话道。
“公子需要打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