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少年只睨了一眼阿离,反问了一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他仰卧在金丝楠木的软塌之上,手随意耷拉在一旁的矮几上,手腕上露出一串同那红莲罗衣一般鲜艳的玛瑙珠串,珠串上的流苏轻轻擦过桌面。
那侍君没忍住多瞧了一眼那一颗都能换一座宅邸的玛瑙珠串,眼睛都似乎流露出了光芒。
君浸玉垂眸看着自己的珠串,随意从手中拨下那串漂亮至极的珠子,珠串放在他冷白肤色的掌心之上,红白相映,更显玲珑剔透。
“想要么?”少年露出温柔模样,他缓缓起身坐到靠近湖面的围栏旁,“说实话,说了,便赏你。”
小侍君是新来的,表情有些紧张,手紧张地攥着衣摆,最终点了点头。
下一刻,君浸玉把珠串丢入了湖中。
“跳下去捡回来,便是你的。”他不知何时坐在了围栏之上,平日贴身的仆从都有些紧张他这般作为。
那仆从看着那串珠串,最终一咬牙直接往下跳。
他在水中挣扎许久,自始至终君浸玉都在看着什么好玩物件似的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侍君。
在那少年好不容易捡到的时候,君浸玉忽然开口道:“现在若是你们谁能抢到,那珠串就是谁的。”
那些仆从几乎都在瞬间心动了,在瞬息之间,除了阿离,所有仆从都跳入了水中
凉风习习,吹皱湖面,水中倒映出来少年的影像。
面如冠玉,气质出尘,敛眉含情,似有慈悲。
少帝曾赞其心性清灵,形容俊美,年少时眉心留下的疤痕反倒半点未损他的貌美,一点伤痕恰似佛前万丈白毫光,令其有貌若水月观音之相的美赞。
只是这真实的性子终究太恶劣了些。
阿离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轻声嘟囔着:“公子你都未曾回答奴的问题。”
“是喜欢啊,喜欢又怎的了?被人多瞧了一眼的东西,再喜欢也不想要了。而且,现在我觉得也不算漂亮。”
“公子真是的,这一尊小娃娃,曾是初氏凤君幼时把玩过的旧物,万金难求的好东西。”
“也就那一节用人骨做得关节好些,刚刚瞧来便平平无奇了。”君浸玉一脸的无所谓。
“公子你总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阿离无奈地说道,“前些日子来求娶的女君,在看到您手中抱着的娃娃,刚夸赞了一句,您就说了一句可还喜欢,人骨制的,一下子将那女君给吓退了,家主说您再这般顽劣,就要将您许配给那连逝三夫的澹台月了。”
君浸玉懒洋洋地抬了眼皮,一脸无所谓:“便让我那好母亲去说便是,是瞧瞧我的命硬还是那澹台月的命硬,昨儿母亲送过来的《男德》,你待会儿送回去给母亲。”
彼时那珠串已经被捡了回来,那群仆从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望着那群仆从,君浸玉微微一笑,方才缓缓开口。
“赏。”君浸玉也算说话算话,把那珠串赏给了最终把珠串握在了手中的侍君。
周围的侍君都朝那少年投去了妒忌的眼神。
君浸玉但笑不语,端的一派柔善主子的模样。身边的阿离默默把已经被这祖宗随手撕毁的《男德全册》收了起来,顺便帮他从冰鉴中取出了一碟子饱满圆润的荔枝。
“放了快小半个时辰了,去取些新鲜的。”君浸玉微微皱眉,似是有些嫌弃。
阿离无奈,只能应是。
待到取回荔枝,君浸玉的注意力又不在荔枝上了,反而问起了阿离不开心的缘由。
阿离将自己痛失漂亮娃娃的经历给说了一通。
“你若是不喜那君七,直接给杀了不就好了。”君浸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我的祖宗喂,家主前些日子还刚给您关了禁闭,您又张口闭口提打杀之事,求求您可怜奴了,好么……”阿离一脸痛苦。
“哦?阿离原来还不知道么,那君七所做之事。”君浸玉的脸色已经沉下。
彼时阿离还未反应过来,一下子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这君七是做了多大胆的事情。
阿离连忙跪下说道:“是奴疏漏了。”
战战兢兢的模样和方才饱受宠爱的样子截然不同。
君浸玉此时已经敛了笑容,缓缓起身捏住阿离的下颌:“自去领罚罢,阿离下次可别犯一样的错误了,不然便不能再要阿离了。”
“是……”娃娃脸少年失了方才的傲慢,整个人仿若被抽干了力气。
彼时他似乎和刚刚在水中挣扎抢夺珠串的侍君也没什么区别。
“之后给那君七长个教训,母亲不让我动杀念,那么干脆就让她生不如死不就好了?她最讨厌的却最需要仰仗的不就是那些菩萨蛮了。啧。”
少年人无所谓的模样让阿离不由得背后直冒冷汗。
“过几日,似乎那位要去菩提苑。”阿离说道。
君浸玉又端起了一小碟子荔枝,慢悠悠地吃着。
“叔叔倒是好兴致。”君浸玉淡淡说道。
“好似是为了陪伴他的一至交好友去找挚爱。”阿离说道。
君浸玉轻嘲出声,捏在手中的荔枝出了些许甜汁,香气袭人却颇为黏腻,阿离递上了擦手的丝缎,君浸玉坐在软塌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宛若白玉似的手,冷声道:“叔叔怕不是前些日子坠马摔坏了脑子?我那清心寡欲的叔叔还信这个?”
挚爱?女人写的话本子里转骗满脑子情爱的男人。
女人凭什么就该去建功立业,而男人则是被情爱耽溺于后宅呢?
不过是如今女人们掌权的把戏。
武力镇压在前,洗脑驯化在后。
就如同前朝男人们做过的把戏。不过就算君浸玉知悉,也没什么心情去劝阻,利益这件事上,男人和女人无甚区别,而且他也不想理会那些蠢物。
之所以觉得他们蠢,只是因为菩提苑乃是声色犬马之处,其中色字为先,能去那里的不就是为了一尝朱唇?
真爱?真是讽刺。
“看顾着些,省的我那傻叔叔又被害了。”君浸玉懒洋洋地吩咐了下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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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弥从船上下来之后就感觉自己似乎上了一辆车马,她听见了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路上的她一直安静沉默着,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镣铐将她细嫩的皮肤磕破了,磕碰之处还都是青紫,她脸上的皮肤有些通红,是被晒伤之后的伤口,虽然罗云赠了药,但是也没有好的很快。
马车上看顾她的竟然意外的是个男性,听声音还是个少年。
他给她倒了一杯水,伊弥伸手接过感激道谢。
镣铐过于沉重,伊弥接过水杯的时候手有些没拿稳,少年连忙伸手帮忙接过,二人双手接触,伊弥尚未反应过来,反倒是对方害羞地先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至于伊弥为什么觉得是对方害羞呢?
因为现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伊弥就感觉这个地方似乎女人很多?
这里的女人甚至能上船成为船长和水手。
反而是男人,她真的很少遇见,只有那个东方少年和那天被绑在船板上听见的少年声音。
就算是今天遇到的这个似乎是来照顾她的少年,都是个很害羞内向的个性。
而从阿元的角度来看伊弥时,他发誓他从未见到过有如此好看的女子。
真的是好看。
时人以女子强健为美,身体康健的女子会更受少年们的青睐,而这菩提苑中却多的是和伊弥一般孱弱漂亮的菩萨蛮。
阿元以前都觉得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却总是少了些什么。
可在看见伊弥时,阿元仿佛真正瞧见了什么叫做精致若玉人。
就算和琉璃那般易碎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他们这样的俗人就算身在泥淖也总是想要去保护她。
她的一头雪白长发在菩萨蛮中其实不算突兀,柔顺垂下时的样子像极了纤细的雪缎柳枝。
水被撒了之后,阿元连忙收拾了起来,伊弥也取出了手帕想要帮忙擦干。
阿元却连连阻止。
女子怎能做这样的粗活。
收拾完了之后,阿元又取出了水和点心摆在伊弥面前。
只是在察觉伊弥久久不动之后才反应过来伊弥是个盲女。
他连忙递了一块蜂蜜黄金糕给伊弥。
似乎是怕伊弥脏了手,阿元还特意取了一块干净的丝帕放在伊弥的手心。
伊弥虽然看不见,却知道这个少年似乎在她的手中放了什么东西。
她将蜂蜜黄金糕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香甜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腔。
少女小心翼翼地张开檀口尝了一点点。
甜糯的口感令伊弥有了颇为新奇的体验。
这里,确实很繁华。
奴隶们都能吃到松软的面包,蜂蜜这样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似乎都随处可见。
伊弥小口小口吃完了点心,阿元还颇为殷勤地给倒了茶水。
“谢谢。”伊弥乖巧地道了谢。
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伊弥感觉自己到了一个非常繁华的地方。
就算伊弥看不见,她也知道这个繁华的地方,代表着纸醉金迷。
纸醉金迷的地方,里面充满了堕落奢靡的灵魂。
穿着寡淡黑裙的少女迈入了繁华的府苑,她的双眼看不见挂满楼台的精致玉灯,看不见其中男男女女亲密相接的模样,看不见不远处异域少女穿着金色薄纱,腰系金铃在台上跳着婀娜艳丽的舞蹈。
伊弥自始至终对那些调笑声充耳不闻,她紧闭双目,似是将自己锁在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阿元却察觉到了伊弥的紧张,他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刚到这里的菩萨蛮都不通大周语言,更何况一些被捧高了的菩萨蛮反而还会要他们这群侍奉的会弥撒语。
不过这苑主可从不做赔本买卖,有时候这群菩萨蛮不愿意学,愿意当金丝雀更是好掌控。
来自底层的少年少女一下子来到了纸醉金迷之处,因为自己异域风情的模样受到追捧便时常忘记了自己的低贱身份,阿元也是讨厌这些被惯坏了的菩萨蛮的。
当然这并不包括此时的伊弥。
阿元总觉得她和那些寻常的菩萨蛮不同。
就算是刚刚那最受欢迎格外好吃的糕点,她也只是浅浅尝了一块,再没有多吃。
他照顾过不少菩萨蛮,刚到此处的菩萨蛮,有不少是狼吞虎咽把自己吃得撑去看了大夫的。
带着伊弥穿过长廊,伊弥先是听见了一个颇为冷淡的女子声音。
她听不懂她的声音,只感觉自己似乎被她钳住了下颌,带着香粉味道的指尖轻轻划过伊弥的睫毛根部,痒痒的触感迫使伊弥缓缓睁开双眼。
若玛瑙般剔透的红瞳就这样出现在了玉娘面前。
即便这双眼睛没有焦距,玉娘却感觉自己似乎凭空捡到了宝。
作者有话要说:突如其来的二更!
说起来,我好爱看男主这种人间清醒最后变得疯批恋爱脑的哈哈哈哈
前期:《男德》是不可能读的
后期:我要看看《男德》上面怎么教我侍奉妻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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