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云干脆把瑟瑟发抖的阿园领到大厅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再细细问她。
阿园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古堡里,她母亲就是这里的女仆,阿宽也是,他是宋伯的侄子。
“大概是两个多月前,阿宽,阿宽他忽然变了个样子。”
阿园掩着唇低声呜咽,“他以前邋遢的很,头发十天半月也不肯洗一次,还有衣服,不穿到领子漆黑,他就不知道换,臭袜子到处乱扔,住的宿舍跟个狗窝似的,我说了他无数遍,他就是不改。”
“他还爱酗酒,喝醉了便耍酒疯,整日闹腾,我都担心主人家瞧他不是个做事的模样,将来会把他赶出去。”
“最近两年尤其不像话,都是和,和……”
阿园陡然噤声。
穆青云笑了笑:“和男主人学坏了?”
阿园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可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沉默半晌,她才幽幽道:“从年前,阿宽就一直跟在先生身边……结果就染上了赌,他以前,至少还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不能碰那种东西。”
“可两个月前,他忽然就变了,变斯文,变干净,变得会说话,也变得温柔,就是我无数次……想象中的样子。”
她说着说着,崩溃到涕不成声,“我天天骂他,一直希望他能改,我错了,可我错了,阿宽变成这样,谁都说他是长大了,浪子回头,可是,我觉得他变得好可怕,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梦到有怪物吃了阿宽,披上了他的皮,还装模作样地生活在我的身边,对我温柔体贴……呜。”
穆青云忽然开口:“为什么是怪物?你知道,至少是猜到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阿园一怔,顿时闭上嘴,脸色雪白,连呼吸都停顿,着急忙慌地道:“我,我还要去干活。”
说着,她就慌不择路,冲上了楼梯。
王老师看着她的背影,苦笑道:“哎,年轻人啊,人这一辈子,就是一步一个遗憾,一步一个后悔,都是这么过来的。”
“亲人在的时候,因为是亲人,哪怕你伤害了对方,对方也不会怪你,既然不怪,就很难意识到你在伤人,直到人不在了,才日日夜夜后悔,又还有什么用。”
穆青云没说话,和王老师在一楼逛了逛,走到最南面有个小花厅的宿舍,穆青云不觉停下来。
这宿舍布置得非常精致,家具名贵,就连窗台上的花也名贵,只是枯死了,不光是花,名贵的家具同样蒙尘,而且,别的宿舍都没有镜子,唯独它,刚推开半截门,远远就看到了梳妆台和穿衣镜,梳妆台底下落了个精致的首饰匣子,只是盖子都掉了。
穆青云连忙伸手挡住差点走进去的王老师,笑道:“这个房间的主人还挺有生活情趣,一定是个很快活的姑娘。”
“咳。”
宋伯刚好过来,正听见穆青云的话,脸色顿时变了变,告诫道,“阿青,这话不能乱说,以前这屋里住的是个贼,让小姐和姑爷听到,肯定不高兴。”
穆青云扬扬眉:“这样?怪不得这屋空着都没人住。”
那房间坐北朝南,又有小花厅,落地窗,阳光明媚,冬暖夏凉,可算是这些宿舍里最舒服的一间。
“好了,你们几个晚上别乱跑,回去歇着吧。”
宋伯摇摇头,似乎觉得新来的几个保安都淘气的厉害,“我们这座天鹅堡,建成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你们没听过吗,人老成精,物老成怪,一到晚上,这个城堡就好像活了一样,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们都乖一点,不要乱跑。”
穆青云应了声,正好也到了约定的时间,那边许大,许二,赵林都下了楼,许大一坐下就狂给自己灌水,抹了把脸招呼他们二人过去,沉声道:“我就知道那个什么步少华很不对劲,你们猜怎么着,他竟然有个情人。”
“整个天鹅堡,除了何明珠那个傻白甜不知道,别人都心里有数,步少华根本不怕人知道,明目张胆地直接把人养在了身边。”
“就半年前,为了这个,何老爷还被气病了,听下人们说,现在情况相当不好,也就这几天的事——”
“呵。”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略尖利的声响,许大吓得蹭一下跳了半尺来高,骤然转头,“宋伯的儿子?”
坐在旁边的正是当初在餐厅狂喷步少华的那个小子,好像是宋伯的儿子,这会儿他脸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姓步的那混账东西,根本就是打了谋财害命的主意,之前他看大小姐的眼神哪里像看妻子的,分明在看仇人,我都撞见了,他私底下藏了一瓶百草枯,他想干什么,除草吗?”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这小子大概是憋的久了,竟对一群陌生人倾诉了半晌,缓过神一抬头,却见许大居然笑了,还笑得牙花子都漏出来,登时气恼,“你——呸,我真是个棒槌,跟你们这帮玩意说个什么东西!”
他气得扭头就走。
许大:“咳,没,没憋住,这不是准了,游戏核心肯定是步少华,只要杀了他,咱们全员无伤通关!”说着,许大转头看了看赵林,似笑非笑,“赵林,你怎么说?是也不是。”
赵林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穆青云默默地看着系统界面上的提示——‘凶手是谁?’
步少华吗?
正说话,宋伯的儿子又扭头回来,没好气地道:“被你们气得忘了正事,喂,古堡十点熄灯,熄灯以后不要乱走,乱走的死了概不负责,哼。”
墙壁上挂的表滴滴答答,眨眼就九点一刻了。
众人匆匆顿时鸟作兽散。
穆青云连澡都没洗,虽说心里觉得房间应该是安全区,可洗澡这种事,在恐怖小说里通常危险度能排到前三。
这一整日下来,精神极度紧绷,即便穆青云觉得自己可能睡不着,可一沾床,仍沉沉睡去,再睁开眼,窗外已是大放光明。
穆青云一下子清醒过来,伸手掩住口鼻,一股血腥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她心下一沉,有种预感,昨天白日里的平静,都是假象罢了。
沉默半晌,她还是起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