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连宏忙摆手，“太子殿下这是哪儿的话。”
他呵呵笑了两声，面上浮现难色，“您也知道，这两天皇上体恤臣下辛苦，让我先全力处理好家事，外面的风言风语也还没平息，我……我又刚刚痛失了爱女，在国事上，我分身乏术啊，不过有您的挂念，老夫深感荣幸，一定会尽快回到朝堂，为陛下，还有太子殿下分忧。”
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是怎样两人都心知肚明。
秦玉书冷笑，“可吾怎么听闻，柯大人的爱女出了皇城就失去了下落，柯大人爱女之心切，吾实在是佩服。”
柯连宏的嘴角抽了抽，他柯连宏才没有如此不中用的女儿，与其让她往后不知跑到哪个肮脏角落里辱没了他柯家的一身血脉，倒不如死了干净。
可怪就怪在他派去的人还没出城，那死女人就不见了踪影，说来可恨，白养了那么多年，还以为能有点作用，至少也能塞给太子当个侍妾，可没想到最后也让他不得安生。
“太子殿下就别再提已经过去的伤心事了。”
秦玉书摇着折扇，笑道，“好啊，那吾就开门见山了。”
“殿下请说。”柯连宏拱手俯身，脑子里一连串的可能性冒出来，却是听到了让他五雷轰顶的话。
“父皇年迈，身体每况愈下，咳疾不止，做事也时而糊涂，偶尔清醒，吾是父皇最亲近得力的儿子，吾都看在眼里。”
柯连宏看着面前的青年面容带笑地说出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胸腔之中狂跳不止。
秦玉书接着道，“吾不仅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祁国未来的储君，国不可一日无主，您说，万一父皇这几日出了个万一，吾是不是得担起整个祁国的未来？”
柯连宏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嘴唇哆哆嗦嗦，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这……这……”
他此刻的心情说不上来是害怕多一些，还是兴奋多一些，这么多年了，他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谋划了这么多年，眼看着那一天真的要走近了吗！
秦玉书站起身来，猛地将折扇收起，“柯大人为何不说话？有些事，你与母后说得，跟吾就说不得了吗？”
什……什么？！
柯连宏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后脖子的冷汗瞬间爬满，抬起头都仿佛用尽了全力，“太……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什么话！皇后娘娘一心为您，您可不能乱说啊！”
太子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他和云明的事情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太子他……
看着身前的人浑身战栗心虚的样子，秦玉书心中的冷然更甚，他慢慢地走下来，将脚踩到了柯连宏的头顶上，逼迫他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的恶心减少些许。
“吾还没说什么，柯大人慌什么？”
柯连宏一怔，后悔已晚。
秦玉书脚下用力碾了碾，春风般的笑意在这一刻显得阴森，“吾说起父皇，柯大人都不慌，怎的提及了母后，柯大人就跪下了？”
不给柯连宏说话的机会，他一脚飞出去，将鞋头踹进柯连宏的嘴里，“母后找你去谈论了什么，吾不在意，吾现在要跟你谈的，柯大人可得放在心上，听进耳里。”
“唔……”柯连宏嘴巴大张着，屈辱和恐惧一齐涌上来，连带着口水，混合着血液，又一齐吞进嗓子里。
好不容易，堵住嘴的鞋子拔了出来，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有牙齿掉落，此刻也顾不上。
“太子殿下，我柯连宏早就立下誓言，永远为太子殿下马首是瞻，此生，生是太子殿下的马前卒，死是太子殿下的身后魂，太子殿下要做之事，便是我要做之事。”
他跟云明此生无法在一起，是他之憾，只要是云明想要的，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帮她。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云明想让自己的孩子做天子，这样的愿望，可就算让他粉身碎骨，被留名青史，遭后世万人唾骂，他也在所不惜！
秦玉书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被弄脏的靴子，强忍住要吐的冲动，“哦？那柯大人可知吾接下来要做的是何事？”
柯连宏爬起来，摸了一把腮帮子，“太子殿下，您想要成事，不能急于一时，得先把脚上碍眼的东西都除去。”
他跪在秦玉书的脚边，用袖子轻轻擦拭其的靴子，随后站起身，伸出一只胳膊，指向秦玉书刚才坐过的椅子。
“再登上宝座也不迟。”
秦玉书知道他的意思，等皇上一口气咽下，四弟那个废物成不了气候，能阻碍他的只有秦之珩。
他看着那把椅子，目光幽深，原本是他的东西，谁也夺不走，无论是女人，还是权利。
“这么说，柯大人是有法子了？”
柯连宏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险如蛇的笑，牵动的嘴角因为裂开的伤口吃痛，“有，当然有，太子殿下放心，就算您今日不来，过不了两天，您也会收到天大的好消息。”
这简直就是边临风在自寻死路，怪不得他亲手送他一程了！
秦玉书皱了皱眉，“过两天？”
柯连宏一噎，常年在官场打交道，让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马上改口道，“不是！是后天，不，最迟明晚，明晚！您只需在东宫静候，您想要的，都会一步步地成为您的囊中之物。”
“好！”这么久以来，秦玉书总算是听到了一个能让他高兴的答案，“吾，等着柯大人。”
“是，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柯连宏信心满满的样子，加之他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秦玉书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吾出来的也够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耽误柯大人的时间。”
“不敢不敢。”柯连宏卑躬屈膝，就差跪下来舔人脚背。
“恭送太子殿下。”
—
月光如水。
停鹭园中静悄悄的。
白日里秦之珩没说完的话始终在边月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隔壁的麦冬想方设法地追了金流萤一整天，不出预料地没碰到人家半片衣角，一早就倒在榻上酣睡，呼声连天。
秦之珩依旧是神出鬼没，连晚饭时间也没见到，不知道去了哪里，十分让人担心。
想着想着，边月懊恼地坐起身，锤了锤被子。
忽地，她耳边一动。
黑暗中，她朝着房顶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