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电影的慢动作,边月的惊叫声卡在喉咙。
所谓的人在死亡前看见的走马灯她是半点儿没看见,骤缩的瞳孔里倒映的只有那一只飞射而来,即将取她性命的箭矢,还有秦之珩清冷无情的脸。
嗖——
箭矢插中了什么。
她也因为惊吓而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眼中的世界渐渐模糊,是泪水充盈上来。
不痛。
她差点儿忘了,秦之珩的箭法很差劲。
秦之珩紧张地飞身而至,朝着她伸出手。
边月吓得捂住脸,还是逃不了吗!正想着该如何求饶,就听头顶的人温声开口。
“别怕,蛇已经死了。”
蛇?
边月低头一看,泪珠啪嗒掉下来,一条青绿色的菜花蛇正扭动着滑腻腻的身体,距离她的脚边只有半寸距离。
此刻蛇身七寸处稳稳当当地插着羽箭,将它定在原地,不能靠近她的腿脚半分。
顿时,她又想哭又想笑,“是蛇……啊。”
原来是蛇啊……
早说啊……
边月反应过来后,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整条胳膊,她蹬着双腿,屁股往后挪了挪。
就算此刻是这条蛇看起来比较可怜,但它转动的浅绿色的透明眼珠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秦之珩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眼中带着惊恐,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立马神色一凛,收回手。
他将羽箭拔出来,连带着蛇身一起丢入远处的草丛里。
“被咬到了吗?是哪里?”
他蹲下身体,拉过她的脚腕仔细检查。
“没有。”边月抽抽嗒嗒地摇头。
秦之珩松了口气,低声问道,“那是怎么了?被蛇吓到了吗?”
他笑着想要为哭成小花猫似的她擦去眼泪,却被她躲开。
?
“你的箭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准了?!”边月鼓起脸,忽地想起这件事。
他不可能一夕之间进步如此神速,那他之前射不准就是装的咯?为何要装模作样?
秦之珩眼眸动了动,她生气了?难道是在怪他杀生?“我知道你讨厌沾染血腥,可今日我若是不除了它,你会受伤的。”
“……”
边月怔了一下,沾染血腥?他指的是送给她的那身衣服?难怪今日怎么也找寻不到了。
不过,他居然还记得她之前不明真相时说的气话,边月皱了皱眉,解释道,“不是,我……我很喜欢你送的那套鹿皮衣服,我也不是不喜欢打猎,我是……哎呀!”
越说越说不清楚了。
秦之珩再次伸出手,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没事,我们早些下山去吧。”
“好。”边月将手中的药草放入背篓,借着秦之珩的力气站起身。
秦之珩将她拉起来后,他自己自然地蹲下去,道,“上来吧,我带着你走,会快一点。”
边月心虚地不敢看他,点了点头。
耳畔的风迅速经过,毫无缠绵之意。
边月趴在他的身后,山路很长,每一处的风景好像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他是靠什么判断濯棉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有心事吗?”秦之珩忽地慢下来,侧过脸询问。
边月猛地回过神,这居然也能发现?!
“没,没有啊。”
秦之珩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从刚才起,一句话也没说,在想什么?”
她平日里喜欢碎碎念一些喜欢的或者看见的东西,就像今天上山时会指着粗壮的树感叹,也会大口呼吸丛林的气味,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她只沉默着,一言不发,让他不得不在意。
边月垂着眸子,不知该不该开口,“没什么。”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落日的余晖渐渐消逝,天空染上一抹暗色的蓝,沉沉千里。
“你想要躲开的不是蛇,而是我。”秦之珩带着她平稳地越过一块被雷电击倒的粗木枝干,“对不对?”
脚踩枯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
边月咽了咽口水,她的情绪并没有刻意隐藏,只要稍加揣摩,被发现也是在情理之中。
秦之珩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不,沉默,恰恰也是回答。
“阿珩……我……”
边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抬起头那一瞬间,发现秦之珩拉弓瞄准她时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她面上开朗明媚,可她从心底里,就从没相信过任何人。
月色渐浓。
周围的景象慢慢变得熟悉起来,边月听见了不远处有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听不真切。
边月拍了拍秦之珩的肩膀,小声道,“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可不想很快被人发现环绕在他们之间的诡异氛围,她需要调整一下心情。
秦之珩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她放下来,接过满满当当的小背篓背在自己肩上,动作自然地就像刚才的问话根本不存在,就像边月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
两人慢慢地往回走,借着漫天的星辰和皎洁的月光,看清脚下的路。
小木屋前的一小簇火光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他们围成一圈,目光都落在边月他们离开的路口。
阿遮担忧地道,“你们说,王爷会把小王妃平安地带回来吧,那林中多的是蛇虫,希望他们别碰到。”
“蛇虫有什么好怕的,要是遇上猛虎黑熊,才是真麻烦。”福乐扬起眉毛,嘴角向下。
“啊?”
“这可怎么办?”
“天都要黑了,他们还没回来,该不会真出什么问题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
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愈演愈烈。
不过片刻,一直待在树上的濯棉跃下来。
霎时,场面鸦雀无声,一群人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安地等待着数落。
谁知,却只听她道,“我去看看,你们守好家。”
“是!”
这头的边月浑然不觉,目视着前方,能远远瞧见小木屋的暖光,她的心思却全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她的脚步声上。
忽地,她的双肩被人轻轻扣住。
“边月。”
意料之中,她顿住脚步,心如擂鼓,不知所措地捏起衣角,没有转过身。
该来的跑不了,在秦之珩说话之前,边月闭上眼睛,轻轻地开口,声如蚊呐。
“阿珩,今天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