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碟子里的酒刚好只够一小口,刚尝着味道,始终是不尽兴,这应当也是黑雪坊的营销手段之中的一环。
面具的设计特意留了嘴巴的开口,虽然看着龇牙咧嘴,凶恶得很,却是不妨碍进食,她咂舌,清洌的酒水被冰镇过,很好入口,淡化了寻常酒水的烈性,恍一入喉,胸口微微发烫,让她想起了那晚屋顶上秦之珩的合卺酒,不禁嘴角微扬。
翠山见她不言,又问道,“祈王妃觉得如何?”
边月抬头,“此酒胜在取名,一个风字,增添了许多乐趣,若是单论酒水和茶水,自然是老板娘的远山茶更胜一筹。”
翠山骄傲地点点头,“祈王妃好品味。”
边月笑了笑,她哪里懂品鉴这些汤汤水水,不过是捡着好听的话说着哄哄她罢了。
趁着这个空档,楼下的画卷很快就又换了张新的,写着‘风’字的被挂在一旁。
红衣又道,“接下来,是黑雪坊新推出的第二道菜,名为雪。”
说着,她转身去挥墨。
边月几乎都能猜到接下来的菜名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季的新品一共四道吧。”
翠山摇摇头,“这可不一定,以奴家对黑雪坊这位的了解,他总是会让别人猜不到他的心思。”
红衣写得很快,漂亮的毛笔字都快能赶上名家了。
四面包厢里,刚才那些个端酒的白衣女子又端着托盘走出来,将客人们用过的小碟子都收起来。
随后,轻轻的白色烟雾再次弥漫开,白衣女子们再次出现,这次托盘里换成了一个个大拇指长短粗细的竹节。
边月捏着竹节,轻轻一掰,分成了左右两半,里面塞满了糯米饭,她将糯米饭放到嘴里,刚好一小口,舌尖冰冰凉凉的,带有一丝甘甜,细细咀嚼,软糯馨香。
这米饭似乎十分对麦冬的口味,她双眼放光,“王妃娘娘,没想到米饭做成冰的,居然也这么好吃!”
翠山闻言,鼻尖耸了耸,不高兴地道,“奴家倒是觉得奴家店里的米饭更好,热气腾腾的,哪有给活人吃冷米的,王妃娘娘,您觉得呢?”
麦冬呛了一下,没想到玉楼斋的老板娘这么较真儿,王妃娘娘似乎不讨厌她,一会儿说话可得顾忌一点了。
边月无奈地道,“嗯,我更喜欢热腾腾的饭菜。”
翠山眨了眨眼,“奴家与祈王妃相见恨晚,等来日您定得去奴家的玉楼斋,到时再给您送上热腾腾的米饭!”
边月笑了两声,以示同意。
红衣将‘雪’字也挂好在一旁,转身道,“这道菜,主料为糯米,也是我们新推出的主食,由南方的供货商专门运送而来,颗颗饱满圆润,雪白细腻,入口软糯,冰凉解暑。”
“好!好吃!”捧场王胡珍杨坚持第一个为红衣热络气氛,试图吸引她看他一眼。
奈何红衣始终微微仰头,环顾四周,目光不曾为他停留一秒。
边月将米饭吞下去,不禁有些好笑,这时,她注意到楼下厚重的幕帘被掀开一个角。
红衣微微一怔,对着一角后的人点点头,随即道,“诸位还请细细品尝,红衣稍后将为大家带来下一个菜品。”
人群登时炸了锅。
“哎?怎么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啊?”
“出什么事了?如果是菜品不对,不如直接开最后一项压轴吧。”
“是啊,谁喜欢吃这些个小玩意儿,还没尝着味儿呢就没了。”
“你不喜欢总有人喜欢,免费蹭吃蹭喝还不乐意了,你要是真不感兴趣倒是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等着最后的时候再来啊。”
“就是,吃到嘴里还有脸骂少,好不要脸。”
“……”
这些人都带着面具,对于对方的身份不敢确认,不过能接到面具请柬的一般都不是小角色,所以这些人虽然口头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嚷,好在都忌惮着对方,摸不清各自的底细而有所收敛,没上升到动手。
边月低头看了一会儿,见红衣半晌没回来,对翠山道,“刚才叫走她的人是许远瞻吧?”
翠山愤愤地道,“是,这小子就是再隔个两条街,奴家也能认出来。”
边月想起了上来前没说完的话,“你说许远瞻跟你签订的契约多了两条,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加上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起这个,翠山的语气像是吃了半斤苍蝇一般,“奴家原本不会跟手底下人签订十年以上合约的,可这小子一上来就要跟奴家签终身契约,您说,这人生漫漫,变数随时都会发生,一辈子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边月皱了皱眉,“终生契约?那岂不是相当于卖身契?”
翠山点头道,“是啊。”
边月挑眉,“你跟他签了?”
翠山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不然她怎么会追来此处啊,但还是点头,道,“签了啊。”
“为什么?”边月不解。
翠山道,“他当然是为了银子,他一再强调说自己的身世凄惨,若是能找到一个终身的容身之所,定然不会轻易离开,但前提是,他的例钱要比全皇城收益最高的乐师还要高,哪怕只高出一钱,也得高。”
边月想起她第一次听许远瞻吹箫,技艺属实一般,想不到翠山居然会同意。
翠山倚靠在栏杆上,惆怅地道,“奴家会让他留下来,完全是看在他说的这句话的份儿上,若是能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定然不会轻易离开……”
她撑着下巴,声音轻轻的,“许多年前,奴家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翠山恍然回过神,知道自己多言了,她看着边月,拉回了话题,“所以奴家跟他签了这特殊的契约,即便奴家的玉楼斋资金当时周转不过来,经营已然十分困难,每个月都在倒赔钱,也还是按照契约上要求的,给他高出最厉害的乐师一钱的例钱,不曾克扣一分。”
边月摸了摸下巴,“既然跟您签了终身契约,他这么快就跑路,还到了黑雪坊……”
许远瞻毁约在前,定然是要赔付一大笔银钱的,然而他又自称身世凄惨……
边月恍然大悟,“老板娘这是来追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