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隔开众人，来到另一条街。
到了夜里商铺全部歇业，显得整条街尤为寂静。
陶扶摇停下脚步，阮老二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连连停下。
“跟的这般紧，你不读书说不定可以做个斥候兵呢。”
有了上次不愉快，阮老二不太敢开口，也拿不准她找他的意思。
陶扶摇借着月光，看着他一阵恍惚。
这张冒出青色胡茬，不再年轻的脸与十五年前少年的脸重合。
当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惶恐不安，胆怯闪躲。
陶扶摇不自觉上前两步，“你怕我什么？”
“我从未怕陶将军，不知您这是何意？”
阮老二暗自咽下紧张口水，开口回应。
“想问你是不是而立之年？有没有孪生兄弟？十五年前你们是否家住俞州？”
其实她不是要问这个，但是心口疑问迫切想找个出口，便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阮老二猛地收紧手掌，“今年刚好三十，没有孪生兄弟，确实住在俞州。”
“那你认不认识我？你是不是改过名字？”
阮老二隐下眸中激动，摇了摇头，“不认识，未曾。”
她还记得他，却也没有认出他。
“哦，是吗。”
陶扶摇难掩失落，她找了他十五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了有熟悉感觉的人。
地点，年龄都对得上，可却还是不是他。
“那没事了。”
其实她本来想问的是沈都督怎么回事，因为他二人最像，他总能给她个答案吧。
可是这个话题一提起来，说到这里，其他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回吧。”她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阮老二死死攥着手，松了又松，在她衣袖擦过他手背时，反手抓住，“陶将军。”
“嗯？”
“那个人，是你心悦之人？”
此间突然安静，静到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还有他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他觉得自己的心要顺着喉咙随着呼吸跳出来了。
这辈子没这般紧张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问。
本以为会得到“是”或者“不是”的回答。
没想到她只是淡然回眸，拂开他的手，“与你何干？你我熟吗？轮得到你来问我？”
又是这几句。
阮老二颓然放下手。
是，不熟，不配，他什么也不是。
二人一前一后回来，阮老三狐疑他们怎会走到一起，便追问两句，“二哥和陶将军？”
“没事，陶将军问我些事情。”
“嗯，姚小姐找你好几回，可能有急事，二哥去寻她吧。”
阮老二点了点头，却未察觉陶扶摇一直盯着我他和姚瑶。
姚瑶二九年华，是姚府最后一位小姐，全家宠着长大的掌中娇。
被姚夫人教导的面上很是克己守礼，骨子里却是个欢脱少女。
看向阮老二的眼中满是崇拜之意，“现在得称您一声阮贡士了。”
“姚小姐过誉，您找我？”
阮老二按礼作揖，看她像看孩子般。
本就是如此，像他这般大的男子，是个有八个孩子都会打酒了。
他和她比，算她长辈都不为过。
“总想当面谢谢你，借此机会，姚瑶在此谢阮贡士救我娘一命。”
她行了个极高礼数，惊的阮老二搭手扶她，“不必，举手之劳，真的不必挂怀。”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墨香气令姚瑶脸色一红。
“过几日我生辰宴，阮贡士来吗？”
阮老二并未察觉，点头回应。
姚瑶喜不自胜，娇羞着说道：“说好啦，不能出尔反尔哦。”
好似被她俏皮所感染，阮老二也笑了笑。
陶扶摇坐在赵芸岚身旁，一直盯着他们二人，嘴里念念有词：“笑笑笑，开花儿呢，笑。”
“还摸人家未出阁姑娘的手，不知廉耻！”
赵芸岚凑近些，听的云里雾里，“扶摇？谁惹你了？”
“啪”的一声，二人惊惧而起。
茶水溅了一身，陶扶摇猛地甩手，“什么盏，质量这般差。”
她竟然生生将茶盏攥碎了！
陶老板汗颜，这手劲儿要是攥他……
惹不起惹不起，“是是是，扶摇将军说的对，没受伤吧？”
陶扶摇摊开手，隐隐有几道血痕，不在意摇头，“小事。”
赵芸岚斥她这般不小心，找出阮笙笙给她准备的药箱为她包扎。
眼看着子时将至，乔知音起身抻了抻手臂，“好了，咱俩平手，赌约作废，日后你别想再占我乔家便宜！至于乔家宋锦供货权，哼哼，不也是我们想给你多少，你才能拿到多少吗？惹我，你等着！”
赵芸岚手上一顿，陶扶摇脸一抽抽，“岚姐，包扎呢还是二次伤害啊？”
阮老二忍了又忍，心疼的不行，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凑上去，“我来吧，你去处理那边。”
赵芸岚将药品给他，转头看向乔知音。
“急什么？还有半个时辰。”
“行，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我奉陪到底！”
她再次坐下，从始至终没有提一句叶明柳。
赵芸岚暗自发笑，叶明柳为了这个亲生女儿可是付出良多，最后养一个白眼狼。
活该。
时辰将至，乔知音笑的愈发得意，最后直接不废话了，起身自顾离开。
赵芸岚眼中有不甘，其余人同样。
却也无可奈何。
所有人沉默了，努力了一日，便全不做数了吗？
此时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无人提出离开。
四周静的可怕。
在这寂静之中，一道女声高喝而起：“你说说，区区三百两不舍得花吗？”
赵芸岚眸色一亮，她是……
之前对她冷嘲热讽的胖女子，套着麻袋似的宽大衣衫，步子缓慢向陶氏布庄而来。
这一瞬间月色好似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连带着那张圆润的胖脸都秀气了不少。
赵芸岚不敢相信般上前，“你，你同意了？”
“那得看看你求人的态度诚不诚恳，我可是要赔给她一百两的，里外里我还倒搭五十两，你说几句好话不过分吧？”
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满脸嫌弃之色。
好似天底下无人入得了她的眼似的。
赵芸岚的心前一瞬跌入谷底，此时又飞上云端，激动的落了泪，“谢谢，谢谢你。”
胖女子翻了个白眼，鼓鼓的钱袋子甩到乔知音身上，将她砸退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