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来娣嫁到慕家的时候,王家的条件就很差了。
只是慕老太和慕老头不愿意给二儿子娶妻花太多银子,只有王来娣这样的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所以她一开始下意识以为崔泽和王家一样穷。
现在看来,崔泽的养父母还是有些实力的。
如果能嫁给崔泽,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虽然崔泽的家底比李言要差一些,但是他年轻力壮,长的又好看。
她嫁过去了,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被这件事一打岔,慕家老两口就忘记了老二一家子的事情了。
王来娣和慕老二见闺女将铺盖往地上一铺,一共三个,就真的打算在这里睡下了。
王来娣有些惴惴不安了。
虽然这几日慕白与总是违抗慕老太的命令,她也逐渐有些习惯了,但是她刚才观察公爹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慕老二也有同样的顾虑。
慕白与要想护着爹娘不像前世一样落得个悲惨下场,不光要她自己使力,他们自个儿也要能立起来。
许多她一个小辈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慕老二和王来娣来出面才合适。
比如帮着陆以泽这件事,若是他们两个人咬死了要帮着亲家,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娘,我爷奶明显偏心大伯和小叔,这桃花路上谁也不知道后头会怎么样,若是粮食不够了,爷奶一定会先给大伯和小叔的。那到时候我们三口怎么办呢?如果说慕家要舍弃几个人的话,那一定会先舍弃咱们一家人。”
慕老二听到这番话,想要反驳,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这就是他老爹老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这个老实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王来娣有些担心,慕白与却跟她轻轻摇了摇头。
从在县城买东西的时候,慕白与就知道慕老二并非无可救药,相反,他比如今很多男人都好。
至少自己过的艰难,也从不曾亏待妻女,没什么迂腐的想法。
只要他自己想透彻了,那他们三个人拧成一条绳,这路上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事情。
陆以泽看了他们娘俩一眼,这村姑倒是拎得清、明事理的,他对慕白与更加高看一眼。
晚上,慕白与迷迷糊糊爬了起来,想要去解个手。
此时虽然队伍里的人都在睡觉,但她还是不好就近解决,因此走的远了一点。
她躲在了一层枯草后面,开始解裤带。
还没等她解开,突然感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肩上。
此时摸黑什么都看不到,慕白与却知道这是一条蛇。
虽然她武力值不错,但是此时这条蛇离她实在是太近了,她也不确定是自己先处置了蛇还是蛇会先咬到她。
他们的队伍里一个郎中都没有,若是被毒蛇咬一口,只怕她就要重开了。
慕白与放轻呼吸,一动不动。
她等着蛇自己慢慢爬走。
慕白与刚有了动静,陆以泽就醒了。
陆以泽担心她的安危,便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
知道她是去解手,不方便他跟着,便静静在队伍里坐着看她离开的方向。
陆以泽是有武功的,晚上比旁人看得更清楚一些,加上队伍这边是点着火的,也能看到慕白与去了哪边。
可是等了半天,她都不回来。
而且除了一开始有点动静,后面就全然没有声音了。
陆以泽生怕慕白与遭遇不测,马上起身往那个方向去。
慕白与听到了沙沙的响声,知道是有人来了。
她有心出言提醒,却不敢出声。
那蛇在她脖子上趴了半天了,还一动不动。
可是慕白与就觉得有冰冷黏腻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
突然,一道凌厉的风射出。
慕白与闭上眼睛,冷光擦着自己的脸颊,将脖子边的蛇狠狠钉在了地上。
慕白与睁开眼睛,就见一团高大的黑影走了过来。
“二丫,你没事吧?”
陆以泽好听的声音想起,驱散了她置身黑暗的惧意。
慕白与“哇”一下就抱起了陆以泽,却忘了自己刚刚解开裤带。
她两腿一凉,然后脸羞得通红。
什么玩意儿!
怎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让她如何是好。
饶是慕白与已经经历过几个任务世界了,此时的情景也太过尴尬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么黑的夜里指定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陆以泽刚刚露的那一手,只能说明他在夜里也能看得清晰。
“你闭上眼睛。”
陆以泽没想到慕白与会扑到自己怀里,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他脑子里也免不了脑补她想要做什么,虽然破天荒的有一丝紧张。
他感觉慕白与的手一松,似乎蹲了下去,又很快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好了。
陆以泽心里有些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似乎他也期待了什么。
“我以为你要给我一个惊喜呢。”
慕白与神色古怪,“我怕我给你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陆以泽轻笑一声,“想要吓到我,只怕是有些难了。”
“对了,那蛇在哪,你看得清的话就拿过来吧。”
陆以泽反问,“你要那东西做什么?你不是害怕的很吗?”
慕白与咽了口口水,辩解道:“我不是害怕蛇,我是怕被蛇咬了,这蛇在路上没准还有用。”
陆以泽将蛇捡起来,只见那匕首精准钉入蛇的七寸。
陆以泽这个准头,也不知当初追杀他的人到底是何等身手,竟然能将他逼到那般境地。
慕白与看了一眼,认出来是普通的无毒的蛇,“明早我们煲个蛇肉汤喝。”
她虽然赶着采买了一些粮食,却没买到新鲜的肉。
荒年人都快吃不饱了,哪有多余的粮食养牲畜呢。
虽然他们也买了一些腊肉,但是哪能比新鲜的肉好吃。
更别说是蛇肉了。
慕白与在上个世界做元君的时候,吃掉过几条妖蛇,那滋味别提多鲜美了。
“你是大功臣,你多喝一碗。”
说这话的时候,慕白与还有点肉疼。
她本身自然是不差这一口吃的,但是原主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嘴巴馋的很,这种本能的欲望她也很难抵抗。
而且,她也需要多补充一些肉食,早日将身体养起来。
陆以泽吃惯了好东西的,虽然这些时日过得苦了些,但也不差这一口吃食。
但是看到慕白与的表情,他还是应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看这个丫头不一样的表情。
两个人回去歇下了,倒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第二天一早,慕老太发现二儿子一家子不在自己附近,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老二一家子,居然去给那小子干活!
虽然那小子是王来娣的亲戚,可是她连王来娣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小辈亲戚又算什么。
老二一家子,现在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这几日先是二丫敢和自己顶嘴了,如今老二两口子这样的老实人居然也敢公然违逆自己的命令。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势必要拿捏住老二一家子。
他们三口人都十分卖力,也不偷奸耍滑,很听话,真的是很好用。
而且,老二一家子没有个儿子传宗接代,也能勤勤恳恳供老大和老三一家子。
家里和睦了,才是他们老人最愿意看到的。
慕老太早饭都顾不上吃,又准备叫慕春梅过去,慕春梅却说自己要去看李言了,一下自己就溜走了。
慕老太一下子哭天抹泪起来。
“哎哟,天杀的哟,我怎么这么倒霉,老二家的是个心黑的,生的丫头片子也是个狠毒的,我好心劝他们不要给外姓人白做工了,他们却觉得我在害他们,我把老二拉扯大,他就纵容他媳妇丫头不敬亲娘,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慕老太身子骨硬朗,声音嘹亮,说的这话又是沉闷逃荒路上难得的瓜,大家不由得都看过来。
慕老太见状哭得更加卖力了,慕老二刚刚醒来,就听到老娘这样哭喊,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昨天晚上闺女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进去,他也辗转反侧了半夜。
他不得不承认闺女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而且他自己也想清楚了。
老爹老娘偏疼大哥和小弟,他从小就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在家里像是一个透明人,不,他分明像是家里的长工一样。
他明明也姓慕,却对这个家里得不到一点温情和归属感。
之前一直有孝道压着,所以他觉得他必须要这样一直过下去。
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他们一家三个人随时可能去死。
就算是他以前在糊涂,他以后也断然不可能这样了。
“老娘,崔泽是来娣娘家的人,如今我们已经上路了,眼见着来娣这辈子都见不到其他娘家人了,对崔泽我们自然是能帮衬一分就帮衬一分。”
“来娣给我生了个女儿,她是我婆娘,她的外甥就是我的外甥,崔泽一个人孤身上路,若是我们还不管他,那他一个人能活下来吗?”
此时的人最讲究宗族邻里,若一个人身处宗族之中,那便有许多族人来帮衬他。
崔泽的确算是孤身一人,若是没有王来娣,他对于李家村的村民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别人不警惕他尚且算是好的,又怎么会对他伸出援手。
慕老二这番话说的正确,慕老太一时之间竟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嚎了两嗓子,大家见看不到热闹了,也要上路了,便又上路了。
昨日在营地的时候,慕白与和王来娣烤了不少饼,此时虽然凉了有些硬,但在逃荒路上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慕白与挑出几个大饼,中间夹了大酱,就要先递给爹娘,王来娣连忙拦住她,“娘不饿。”
刚刚还硬气的慕老二此时嗫嚅道:“给我粗粮饼子就好。”
陆以泽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无妨,粮食管够。”
慕白与心有所感,她敲了敲骡子车的板子,发现是中空的声音。
前几日慕白与没去县城,没想到陆以泽在车上又加了夹层,装了一些其他食物。
这个考虑是挺好的,但若是路上遇上了灾民,很可能会被盯上。
这十万的灾民,之后陆陆续续逃离晋州,只怕是路上也会凭空多许多危险。
慕白与不知道崔泽是已经胸有成竹,还是想的不够周全,她决定去提醒一下他。
慕白与将大饼给了王来娣,自己跳了下去,“娘,我等会儿来吃。”
慕白与跳下了车,走到陆以泽身边,“我觉得你应该学习李言,雇一些护卫,这灾民迁移你可能不了解……”
他如何不了解?
历朝历代皆有天灾,民生得不到满足,就会发生暴乱。
而这暴乱的开始,就是人内心邪恶的欲望被放大。
但陆以泽觉得这是掌权者的失职,与百姓无关。
他此行自然也不是单纯为了逃脱太子一党,而是为了整治这件事。
陆以泽看着只到他肩膀的瘦弱少女,道:“我心里自然有数的,你放心,昨我的功夫你昨夜也看到了。”
他不提昨晚还好,一提起来,慕白与的脸又红了。
不过只一瞬间她就恢复了正常,“你功夫再好,那些人一窝蜂扑上来,你就惨了。”
“放心,不会的。”陆以泽看着她,少女虽然瘦弱,却还带着十分的娇俏,看起来竟是像从未遇到过什么困苦的样子,十分积极向上。
陆以泽忍不住安抚她,“一切我都有打算了。”
既然陆以泽这样说了,慕白与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了。
又走了半个月,大家经过了几个村子,多数村子都十去九空。
本来队伍里还算欢乐,虽然累一些但是大家都充满了希望,此时也都沉默了。
唯有每天晚上,陆以泽停车的地方,慕老二一家子卖力做烤饼,天天香气扑鼻,一些人顿时坐不住了。
晚上孙氏忍不住和慕老大嘀咕,“你说弟媳娘家这外甥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多粮食,还有肉。”
慕老大想起自己那日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淡淡气势,道:“是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