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于兴头上的宁远侯,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站着一个姚姝。
从沈南山此时的反应中不难看出来,他这是在向姚姝征求意见,这样的行为是让宁远侯十分不高兴的。
堂堂一家之主,怎么能看一个女人的脸色行事,身为男人的颜面何在?
其实在他赶来漳州城之前,已经命人调查了沈家上下,对家中这些人的情况有所了解,其中姚姝是让他格外留意的一个。
从宁远侯的身份地位看来,自己的骨肉兄弟竟娶了这样一门妻室,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要说之前迫于条件所限也就罢了,但现如今等沈南山重新变回杨瑜,这样的女人自然是要马上休掉的。
“侯爷刚才这番话,自然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家老爷在漳州住得习惯,一家妻儿老小也俱在此处,这突然说要搬去京城只怕不太妥当。”
姚姝给出了一个理由,因为她知道沈南山是肯定不乐意离开漳州的,这样解释希望宁远侯能够体谅,如今兄弟相认已经算是相当圆满的结局,至于别的事情能免则免。
然而,宁远侯却对姚姝怀有偏见,现在听到她反驳自己,心里就更加不快。
他板起脸朗声说道:“杨家祖祖辈辈都住在京城,身为杨家子弟杨瑜当然也应该回到故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面对宁远侯盛气凌人的质问,姚姝不卑不亢从容作答:“侯爷,我们沈家自然远远不及侯府,也在豪门望族遍地的京城挤不进末流,但在这座小小的漳州城内,好歹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我们好不容易攒下这些家业,就只想留在这里安稳生息。”
“老爷他能凭自己的双手闯出这些家业来,也不算给杨家祖上丢脸吧?”
“哼,说到底留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出息,他就应该回京城大展宏图,做回曾经本应该成为的那个自己!普天之下,又有哪里比得上京城那般繁华,那般令人向往?”
此时沈南山处境有些尴尬,自己刚刚相认的兄长和姚姝之间眼见是意见相左,话不投机,说话的语气态度也逐渐变得强硬起来,这让他感觉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远侯心里有很多话不吐不快,但碍于姚姝始终站在沈南山身边诸多碍事,他就想将沈南山单独拉出去,找机会再给他多说道说道,可千万不能被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给绊住手脚.
“算了,你我兄弟久别重逢,这些事暂且搁置不提,今天应该找个地方彻夜痛饮,好好聊个痛快!“
宁远侯假借喝酒的理由,想要将沈南山约出去换个地方,这样他们就能撇开碍事的姚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到时候沈南山自然会被他说动,答应离开漳州前往京城。
沈南山面露难色,他心想即便要喝酒畅谈也不至于非要出去,在这里难道不能喝?
毕竟在府里还有姚姝帮衬着他,可要是出去了他心里可就没底了,到时候万一说错什么话让宁远侯抓住话柄,那就糟糕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姚姝适时站出来,笑道:“侯爷说笑了,既然要喝酒那便在府上喝,我命人送来好酒好菜,你们尽可以把酒言欢,自家地方也好说话,总比外边要来的舒服。”
“再者说了,侯爷远道而来,我们沈家要是不尽地主之谊那还像什么话,日后传扬出去是要被人嚼舌根子的。”
姚姝几句话便堵住了宁远侯的嘴,他只能无奈答应留在沈家喝酒,但姚姝口中一声声“咱们沈家”这样叫着,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酒菜很快齐备,宁远侯和沈南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实宁远侯谈性正浓,只可惜沈南山却更像是个闷葫芦,什么话题到了他这里好像都提不起兴趣。
交谈间,宁远侯时不时地流露出对姚姝的不满意,他提醒沈南山等认祖归宗之后,想要娶什么样的大家闺秀都可以,何必让一个区区农妇在家里吆五喝六,成什么体统?
恰好这时姚姝又进来为两人斟酒,宁远侯故意说道:“像我们杨家这样的京城名门,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府里如何操持打理,如何礼教周到,如何人情往来都得有人帮你打点,这就需要一个知书达理,得力懂事的主母当贤内助。”
“这样的人自然要从那些书香门第,高门闺秀之中去找,若是娶回来一个区区农妇,她能懂什么,帮得了你什么?”
说完这番话,宁远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时又偷瞄了沈南山和姚姝几眼,想看看两人的反应如何。
沈南山闷声不语,姚姝脸上也没有特别的变化,后者自然不至于要被气到当场跟宁远侯翻脸,只不过以她的性子,也是不肯委屈了自己的。
只听姚姝忽然开口道:“眼见时辰不早了,侯爷不如早去回去歇息,我们府上人丁不少,实在是腾不出一间像样的房子给侯爷住,想必侯爷也瞧不上咱们这样简陋的地方。”
宁远侯眼见姚姝竟敢对自己下逐客令,顿时不客气地说道:“我和弟弟要彻夜畅谈,这才哪到哪儿!”
没想到这个时候,宁南山忽然站了起来,“兄长,你从京师舟车劳顿赶来,想必已经非常疲惫,我们兄弟可以另找时间再谈,眼下还是兄长的身体要紧,千万不可过于操劳。”
宁远侯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兄弟原来是惧内啊,既然主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要是再赖着不走可就太不像样子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宁远侯,沈家上下都像是松了口气,姚姝听到有几名丫鬟在私下里议论,她也没有责备,而是将整件事都告知了家里人。
沈丘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沈家居然能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宁远侯府攀上亲戚,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