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风云书突然开口,“你可知,阵法是用了何人的记忆为骨架?”
林酥酥蹙眉摇头。
片刻,他又道,“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只听说过反卦为生,正卦为死,你说这些消息半真半假,或许阵眼之说有误,也未可知?”
林酥酥磨磨牙,朱宴这个丧心病狂的!话中到处都是坑!
她现在也是头脑混乱,都不知道该信哪句!
即便有林酥酥提供的新消息,众人一时还是找不出头绪,没多久,厅中武林人士不知不觉竟昏睡了大半过去,摇都摇不醒。
绝望气息逐渐蔓延……
大家的脸色越发惨白难看起来。
林酥酥揉揉眼睛,莫名地困倦潮水般席卷汹涌,她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强迫清醒。
头晕脑胀间,突然想到朱宴,他身怀王蛊,也不知道这大阵能不能将他带入幻境?
若是不能带进去,岂不是放任他在幻境外兴风作浪?
说不定兴致来了,等不到大阵将他们吸光,朱宴就已经先干为敬了!
如此一想,林酥酥忙起身跌跌撞撞往客院方向跑。
不能倒下!
千万不能在此刻倒下!
脑中愈发昏沉,眼前开始模糊重影,她使劲摇摇头,一把推开了朱宴的房门。
“朱宴……你在哪里?!”
影影绰绰看到一道人影,她摸索着往床边探去,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扑到了青年怀中。
“林酥酥,你想做什么?”
朱宴的问询,狐疑中带着几分提防。
林酥酥环抱住他劲细的腰身,清冽冷香萦绕鼻端,脑中清醒了一瞬。
“朱宴……这大阵……对你没有影响是不是?”
她有气无力道。
这祸害看着十分清醒,似是压根儿不受影响。
朱宴僵硬地半仰在床上,注视着死死趴在他身上的少女,又气又恼。
听到她的问话,嗤笑一声,“区区阵法,能耐我何?等着,待你入了幻境……”
他得意又恶劣地看着攀附在胸膛的迷蒙少女。
林酥酥要气死了,朱宴果然居心不良,放他在幻境外,危矣!
“系……统……”
系统似是知道她所想,忙道,“很简单,王蛊受他的意识控制,打晕就能将其带入幻境!”
林酥酥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像个饮酒过量的醉鬼,努力撑着眼皮,双手攀爬向上,将脸凑到青年眼前,气息喷薄。
“林酥酥!!”
朱宴面色潮红,咬牙切齿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少女。
林酥酥冰凉又嫩软的柔荑抚在他耳畔,桃红唇瓣娇媚张合。
“朱宴……”
青年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眸色闪烁晦暗,气息不稳,“林酥酥,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救你……”
话未尽,颈后剧痛突袭,朱宴瞳孔骤缩,勉强撑着意识看了林酥酥一眼,仰倒在床。
眼见这坏种晕了过去,林酥酥终于放心阖目,无力趴在他胸口,陷入沉眠。
“殿下!”
“董宛不过区区妾侍,竟敢拿走您的银霜碳!还说是将军允准!”
“您再放任下去,日后还有何威严治理将军府上下?!岂非人人都可以爬到殿下头上作威作福!?”
好冷……
寒风刀子般刮过脸颊,隐隐携来一缕梅香。
林酥酥揉了揉额头,眼皮困倦如坠铅石。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柔弱地,还含着丝丝愁绪。
“罢,横竖将军宠她,本宫既已为人妻,合该恭顺柔怜!免得徒惹将军厌恶!”
呕……
这话是她说的?
汰!
太恶心了,林酥酥脑袋里的昏沉都被那股反胃感冲散,头脑迅速清明起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镂了井字纹的透窗边,窗外凛冽白雪肆意飞洒,更有些透窗而入,附上脸颊。
一树红梅静立风雪中,素尘覆满枝头。
她呆愣不动,一旁的绿衣婢女有些自责,“殿下别伤心了,都怪奴婢多嘴!”
林酥酥闭上眼,两股记忆正在脑中翻江倒海,互不相让。
许久,借助系统的力量,她终于占据上风,将公主的记忆完全压制下去。
这大阵太过厉害,对记忆的干扰,同桃蛊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没想到这么巧,幻境居然是根据那位卫国公主的记忆构建。
虽然她也不是太了解那位公主,可知道一些,总比一头雾水来的强。
相信朱宴也不会在这些事上骗她,毕竟那时不过是好奇随口一问,谁又能想到会和幻境有关呢?
婢女见她始终不说话,自顾为她捏起了肩。
寂静片刻,清冷漠然的女音响起。
“书翠,带几个人去将银霜碳拿回来,本宫的东西,她一个卑贱妾室也配?”
这窝囊公主,身份高贵,府中下人半数都是她从皇宫陪嫁而来的宫人!
竟然会因为顾忌着夫君对她不喜,而任由一名楼出身的妾室爬到头顶!
愚不可及!
书翠服侍的动作僵住,脸上露出做梦幻听的表情。
“啊?!”
这个伶俐的一等宫女,此刻满脸痴傻。
林酥酥无奈又重复了一遍,书翠这才小心翼翼盯着她,试探道,“殿下,您确定?”
“还不快去!”
她加重语气。
书翠顿时高兴起来,手足无措道,“奴婢这就去!”
她欢快地跑出门,摩拳擦掌,显然是憋屈很久了。
门口又进来一名黄杉婢女,身后跟着几名捧匜托盤的丫鬟。
“殿下,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新来的婢女叫香云,也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
几人围着林酥酥一通装扮,在她
林酥酥一看,昏黄的铜镜中,一身素白的女子,唇无血色,两颊惨白,发髻低垂,活脱脱一副柔弱无害的小兔子模样。
这是公主?
香云那身打扮都比她有气势!
低气压弥漫,屋内一时没人敢说话,这位公主虽然对夫君和小妾屈意讨好,可对待下人,还是有公主架子的。
脑袋里公主的记忆告诉林酥酥,她之所以这副小家子气的打扮,是为了学夫君的那位小妾。
因为武安君曾夸那妾室,“淡白梨面,轻盈杨柳腰。”(注1)
“……”
林酥酥沉默许久,堂堂一国公主,这也太卑微了!
她让香云打开库房,将公主锁在箱底的宫装拿了出来。
并将那一柜子素白的衣裳扔进了库房。
换上厚重的黑色大氅,肩披一条绣满交缠枝的赤艳帔帛。
盘上高髻,唇染胭脂,光洁的额角垂下一只晃动的金步摇,华贵逼人。
香云在一旁痴得不行,不停夸赞。
林酥酥对着铜镜漫不经心扶了扶鬓角,满意点头。
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样子。
妆扮的功夫,书翠鼓着腮帮子,愤闷入内。
“殿下,适才拿碳时,奴婢听家丁说,将军已经衣不解带照顾了那狐媚子好几日!再这样下去,公主在将军心里更没地方了!”
林酥酥失笑,清醒点,你家公主在武安君心里,本来就没什么位置。
书翠说的那个狐媚子,是武安君前几日外出不知道从哪里救回来的,见过的下人都说。
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媚若妖鬼。
林酥酥想到入幻境前,朱宴曾说过,武安君独宠妾室,莫非就是这名新出现的绝色美人?
她倒想去见识见识,也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起身轻挥衣袖,勾着浅笑。
“书翠,香云,随本宫前去看看!”
注1:选自
清.曹雪芹《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