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本小姐要喝水!”
走了一段路,林酥酥开始刁难。
荒山野岭的,连条水沟都没有,她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给自己弄到水。
朱宴转头,马上少女正恶劣地冲他弯唇,脸颊红润,生龙活虎,再不似受伤时那般苍白。
他面无表情别开视线,眸中漾过一抹晦暗。
“忍着!”
说完牵马继续往前,目不斜视。
“忍不了!我渴!流血太多你知不知道?快去给本小姐找水来!”
林酥酥调动自己的作精基因,将无理取闹发挥的淋漓尽致。
无他,她就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一想到朱宴之前干的事,她就觉得他罪有应得!
“林酥酥!”
朱宴冷眼看她,“本王不是你的奴仆!”
林酥酥嗤笑,将身子往前探,拿出马鞭勾起他的下颌,“你当然不是奴仆,奴仆尚知善不可失,恶不可长,本小姐看你还不如奴仆!”
朱宴阴鸷浅笑,语调温和,“何为善?何为恶?不过是人心独裁,在本王看来,我所为之事,俱是为善!人间苦楚,本王送他们早入轮回,超脱苦海,如何算不得善?”
林酥酥,“……”
没救了!
她起身,一鞭子抽过去,朱宴没躲,冷森地看她。
林酥酥鄙夷,“加犁其三,牛悟畋,汝之慧,逊于乌犍!”
朱宴勾出一个很不要脸的笑,“本王听不懂!”
“……”
青年转过身,继续自顾牵马。
林酥酥哼嗤一声,伏在马脖上,无语至极。
她能怎么办,这厮打不服,说不悟,真正是块顽石成了精。
失血过多,林酥酥很快靠在马背上睡过去。
一张囊袋似的荷叶在天空巍巍飘动,仔细看去,竟是几只黑蝶抓在叶边,殷勤飞来。
朱宴接过叶片,看着荷叶里漾动的水,再一看酣睡不醒的少女,注目半晌,寂静无声。
因为要养伤,一路走的很慢,原本五天的路程,生生走了八天。
行至中都时,已经是傍晚,城中丝竹悦耳,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本来还瘫在马上的林酥酥瞬间满血复活。
少女双目璀璨,倒映着漫天垂挂的灯,亮若星河。
她跳下马,拉住行人询问盛典缘由。
那人道,“青川不知何时竟生了场瘟疫,听说有一位神女,降下药雨,瘟疫才得以根除,陛下特意下旨普天同庆!以彰上天垂爱!”
林酥酥瘪嘴,这周皇,马后炮倒是开得挺响!
还上天垂爱?真会往脸上贴金!
她瞥了眼朱宴,“你爹脸真厚。”
青年牵马,漠然看她,表情都没变一下。
林酥酥挑衅未果,不由暗自发憷,朱宴太不正常了,这一路走来,莫名变得心胸宽广。
她总怀疑他在憋什么坏。
“小姐,公子,坐船吗?”
一只游舫泊在岸边,铜绿色帘子垂满舫仓,四角各挂了盏红灯笼。
船家站在船头,手握长浆,热情邀请。
“坐!怎么不坐!”
林酥酥勾起纳罕地笑,边掏钱边往游舫跳,张牙舞爪又心急火燎。
等上了船,才突然发现自己没钱。
她忙嬉皮笑脸招呼朱宴一同下来玩。
青年睨她一眼,见她笑的跟朵儿似的,心道多半没安好心。
他将缰绳系在树上,慢悠悠上了舫。
河道两旁翘檐阁楼,鳞次栉比又错落有致,红艳艳的灯悬满两岸,映的河水红漾漾一片,赤波粼粼。
林酥酥坐在船头,双腿悬空,感受热闹气氛的同时,还不忘向朱宴灌输盛世安泰的正面思想。
青年靠坐在舫仓边,目视前方。
他静静看着对岸的人来人往,环抱双膝,宽大的袖袍垂曳于地,透出几分孤凉。
林酥酥扭过去,将头伸到他面前,疑惑询问,“怎么?不喜欢?”
他转头,定定看她,少女清灵的眸中倒映出他身后那一片蕃昌繁华,还有他……
青年倏然眼眶发烫。
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目色幽冷汇聚,阴翳晦暗。
林酥酥眯眯眼,眼见朱宴脸色几变,又开始阴恻起来,不由唇角一抽。
她就不该嘴贱跑过来问,原本好好的人,又开始心理变态了!
林酥酥搓搓手,决定好好给他上一堂心理课。
她笑的和蔼可亲,“殿下可是不开心?”
朱宴勾起一抹有些吓人的诡笑,“本王很开心。”
“……”
林酥酥无语一瞬,又再接再厉,“中都在你的治下,如此繁荣昌盛,全仰仗殿下定国安邦!”
先上供桌再戴高帽,无人不吃这一套。
朱宴视线错到她身后,幽幽冷笑,“是吗?”
林酥酥狂点头,“当然!”
他眸光鬼气森森,语调飘忽,“既然承了本王的情,那他们合该为本王提供精气。”
林酥酥,“……”
这天没法聊了!
她忍了又忍,这才压下心头恶气,扯着脸皮挤了个僵硬的笑。
“你不是说过,不用精气也可以恢复么?只不过慢一点……”
“你看……”她侧过头指着岸上正在放烟的一家三口,“阖家欢乐,多美好!你忍心伤害吗?”
朱宴散漫歪头,意味不明看她,“怎么不忍心?”
他将身子往前轻探,阴幽道,“本王受伤,会痛的……本王不想痛。”
“让别人痛还是让自己痛,这不是很好选么?”
林酥酥眸色暗沉下来,她定定看了他很久。
最终失望道,“你真是无药可救!”
他愣怔一瞬,突然笑,笑容又转瞬隐去,漠然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舫仓上再不言语。
林酥酥也气恼背过身,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
船家在另一头划桨,见两人气氛不对,扬声爽朗道。
“两位一看便是新婚燕尔,小夫妻吵架多正常!依老朽看,郎君堂堂大丈夫,该低头时不妨低头,同自家夫人折腰,是为雅趣,又不丢人!”
“噗!”
林酥酥被逗笑,她乐的前俯后仰,指指自己又指指朱宴。
“老人家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他是夫妻!”
青年耳畔滚烫,闻言,心头一拧,指尖藏在掌心,生生掐出血来。
船家拍了下自己的头,失笑,“哎哟,这么说是老朽看走了眼!真是对不住,冒犯姑娘!”
林酥酥不在意摆手。
“船家,靠岸。”
朱宴突然冷硬道。
老者诧异看向林酥酥。
她一见朱宴脸色阴暗,生怕他发疯伤人,便点头示意。
船家忙搅动长浆,不过几息,游舫便停靠在了最近的岸边。
青年冷冷扫视过船家,通身气势凛冽,“下去!”
船家诺诺应声,丢下浆忙不迭下了地。
林酥酥懵圈地看着朱宴一系列操作,刚想问他做什么,却见眼前青年挥袖一扬,不知何处而起的疾风吹得帘子撕扯飘荡。
游舫唰地一下,从岸边飞速游到了河心。
手上一紧,她已经被人拉进舫仓按在身下。
林酥酥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铜绿色的帘子缓缓垂下,舫内渐渐暗昧丛生。
“朱宴,你是自己滚下来,还是我踹你下去!?”
林酥酥冷然威胁。
身上那人低低笑出声,森幽而压抑。
“你说的对,本王已经无药可救!既然没有药,不如将病变处挖去,忍受一时之苦,也好过日夜辗转难眠,让腐肉生蛆,凭添折磨!”
喉咙里猝不及防被强硬塞了一颗东西,入口即化,林酥酥都来不及吐出来。
她无所谓笑笑,“朱宴,你杀不了我!”
“本王知道!”青年语调幽幽,“不过本王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你那奇怪的能力,只能抵挡本王的攻击,至于别的……譬如迷药……”
林酥酥倏然想到她同朱宴初遇那时,曾经晕过去,差点被他绑起来让傀儡砍了那事儿。
“你做了什么?”
林酥酥一把掐上他脖颈,一点一点用力。
青年艰难咳了声,病态又张狂的笑起来。
他一字一顿开口,“林酥酥,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