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涌进林氏墓地,这么大的动静,理所当然惊动了林家族人。
林家是中都有名的商贾氏族,如今的族长是嫡脉长房,连林老大三兄弟都需尊一句堂伯父的林广陵。
同样也是中都商会的会长!在中都可谓是权势滔天。
然而很不凑巧的是,这位谢知府同林广陵有些龌龊,这也是林酥酥选择越级告状的原因之一,换个人怕是会屈服在林广陵的淫威之下。
在人山人海的围观中心,谢知府指挥衙役动手掘墓。
林广陵带着一帮子家仆急匆匆赶来,怒不可遏道,“住手!”
家仆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个个带着丈高的棍棒,凶神恶煞拨开衙役,气势汹汹挡在墓前。
“谢知府这是何意?!老夫这二侄可是得罪大人了?才让大人这般报复?”
林广陵皮笑肉不笑,敷衍地拱了拱手。
能找他的晦气,谢知府本就高兴,因此也不在意,指着林酥酥道。
“林会长误会,这位林姑娘敲响登闻鼓,滚过铁钉床,求本官做主!本官也是按律行事!何来报复一说?”
这么会儿功夫,林酥酥告官之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故而林广陵只是淡漠地瞥她一眼,冷着脸质问谢知府。
“不过是小小一名卑贱养女,有何资格做出此等决定,谢知府莫不是老糊涂了?”
林广陵一番冷嘲热讽,又转头冲林酥酥开口,“不知廉耻的贱人!待老夫回去便将你划出族谱!你便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林酥酥老神在在,也不理会他,只转头漫不经心对谢知府道,“民女记得,大周律有言,凡凶案有嫌者,皆应避忌讳嫌!”
“确有此事,林姑娘的意思?”谢知府很给面子的接话。
林广陵眼睛瞪大到极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酥酥。
林酥酥自顾开口,“自然是怀疑父母之逝,同整个林家都有牵扯!”
“信口雌黄!林家如何苛待你等?令得你如此血口喷人!”
林广陵气得胡子乱颤。
林酥酥面无表情,继续开口。
“民女之父自来在商道有奇智,从一介白身至今日家财万贯,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林氏虽以商闻名,但民女之父自成年以来,并未蒙受过家族之荫,反因父亲无子之过,备受族人刁难。”
“一切缘因我父属庶出,不受看重,幼时受伤未治,毁了根本。”
“民女虽无缘为父母血脉,但也蒙受十六年养育之恩,羔羊尚且跪乳,民女闻听爹娘之殁另有隐情,如何能不悲痛欲绝,摧心剖肝!”
林酥酥眼眶通红,可依旧挺直脊背,不卑不亢。
他林广陵不是自诩问心无愧么?以为她父亲已逝,死无对证,就没人知道林家的所作所为?
那可不巧,林父在她幼时,以为她不过懵懂孩童,时常在她跟前感叹自己童年困苦,所以在她身上加倍找补。
彼时不懂,可如今觉醒前世记忆,她方对林父之言恍若昨日见闻,历历清晰在目。
一番话语调平淡,可话中心酸也是让在场许多庶出子女感同身受。
平民百姓更是唏嘘不已,果然越是大家大族,越是藏污纳垢。
又见林酥酥浑身是血静立在墓碑旁,一月前林立在坟地旁的丧幡被风吹着如垂柳摆尾,凭添几分凄凉。
围观人群大多数心都偏到了林酥酥身上,毕竟林广陵人多势众,世人又大多仇富,同情弱小,渐渐地,有人开始发声。
“若是没有猫腻,又如何惧怕当众开棺?”
“是呀!”
“就是!”
众人吵吵嚷嚷,群情愤慨,如沸油溅水。
眼见情况对己不利,林广陵环视一圈,怒吼道,“开棺扰灵,本就偭规越矩,不成体统!老夫身为林氏族长!阻拦尔等,如何就成了居心叵测之人?!”
人群本就是墙头草,闻言又觉得林广陵说的在理,不自觉停下讨伐声。
林广陵一甩衣袖,阴森的目光瞥向林酥酥,嗤笑道。
“你这满口胡言的贱人!藐视尊长,悖祖逆宗,竟企图挑起事端,祸乱林氏!自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林氏之人,你也没有任何资格以林元修之女的身份,做出悖逆之举!”
话落,围观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除族,这是在古代人看来,特别对女子来说,最重的惩罚!
朱宴坐在马车中,隔着纤薄透亮的帘子,眸光深幽地盯着林酥酥的背影。
谢知府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今天这个棺,怕是开不成了!
林酥酥面无表情,缓步向林广陵走去,虽不言不语,通身气势却是压得林广陵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她用满是血污的手撩开被风吹到面上的发丝,俏丽纯稚的脸上俱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既然民女不是林家女,也没有资格以子女的身份为爹娘申冤……那么,民女就以凶案目击者的身份,状告整个林氏族群,毒杀林氏夫妇,谋财害命!”
林广陵眼里的震怒惊诧几乎要溢出来,他喘着粗气哆嗦着指向林酥酥,目色阴毒,恨不得冲来将她碎尸万段。
林酥酥唇角上扬,挑衅般的提高眉毛,声音飘忽柔和。
“林会长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洗脱嫌疑吧!”
林广陵旁边的中年男子向前一步,冷笑不止。
“哼!我林氏世代为商,富可敌国,何需贪图他林元修小小家财!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林氏!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林酥酥面不改色,神态自若,转身冲谢知府行了一礼,“大人,林氏夫妇死于毒杀,他们的尸骨就是证据!民女愿以性命担保!若开棺后,民女所言有假,愿自刎谢罪!”
谢知府视线从林酥酥身上转到林广陵一群人身上,似笑非笑道,“有人愿以性命为质,告发林氏族人谋杀,林会长可还有话说?”
谢知府当年新官上任,便被地头蛇林广陵摆了一道,竟妄想他俯首贴耳,以林广陵马首是瞻。
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阅遍名著万卷,满腹锦纶,又一朝蟾宫折桂,通身傲骨,岂容他林广陵折辱!
如今谢知府也在中都盘踞多年,势力深厚,唯一的心腹大患便是林氏商会,得此良机,他又岂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