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巴领内烟火气十足。
大小篝火三十多处,老人们蹲坐在家门口,成年则围绕着中心篝火起舞,小一点则三五结队,六七成群,与欢乐的笑声中反复跨过半个人的火堆。
周而复始,累了下场餐食,休息好了再来,定点看不出苦楚的样子。
不过坐在中央高台上的,享受着美食的方程很清楚,眼前一切都是虚假的,是泡影,是大巴领的生女真将原本用于拜火节的准备食材,提前拿了出来。
拜火节,又被称之为火日,是草原上最古老的节日之一,代表了草原人对火的崇拜,每年与腊月甘三进行一直持续到除夕,这一时间选择既有可能受到汉人祭灶王爷的影响。
但不管怎么样,大巴领给方程准备这一顿招待宴,今年他的拜火节就别想过好。
不是方程不想补,也不是没钱去补,而是没地方补!
冬日补给太难,太安城内外三百多万人口,直属十三县再加两百万人,五百多万人要过年,对于肉蛋奶的需求极为恐怖,时间越靠近年关,越是难买到。
人少了还行,人过一千根本弄不了?
“我既然接了这摊子,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
寒暄的话,自然要开始说些有营养的话,方程抓起一根烤肉串,看向身旁的四老人。
四老人很老,穿的却是不错,气色也是半点不差,只是零散间会磕几声,这不是疾是病,是常年冬日下水带来毛病,不传人却极为痛苦。
没有早年的军功乘着,这些人的晚年根本不敢想。
没有回音,面对似笑非笑的眼神,方程心里清楚,这些人或许没把自己当冤大头,可忠心什么的,在没见到实打实的好处之前根本不会给,“你们有人有地,有心与外接触,却苦于没有渠道,包括这次,多半也心不甘情不愿!”
“吃串,吃串……”掉了牙的大长老,又往方程手里塞了一根。
恨恨的咬了一口,方程笑道,“男婚女配,尚且需要时间磨合,小日子才能过的下去,我们两方都有自己的目的,既然由我做了主,我希望未来三年,我的话你们愿意听……听,不愿意听也要听,三年之后没有改变,这个领主我会还过来,花费的费用也不会收回,但如果三年后……”
没方程,大巴领内所有的事,都是这四个老东西在做主。
自身有军功傍身,武朝养着,捏着部族的正兵名额,子女孝顺着,日子不说过的有多滋润,质量绝对不会比一般勋贵家族长者差。
如今交权,小概率是自身有想法,大概率是被族人逼得没办法。
今个不把这四老镇了,他们不弄幺蛾子,他们子女也会弄出事端来。
刀子落谁身上,谁知道疼!
“三年?我们可以等……”
二长老放下手中的汤碗,老到这个岁数,牙不是掉了就是松了,烤肉对其就是样子货,日常吃的多是汤。
“就是不知领主你打算怎么做,你派来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四老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商钟。
大巴领可以选,却不可能被人逼着选,过去那么多年,要是没博望侯府在背后搞事情,他们落到今天这田地,自然也不会被逼着做出选择。
闻言,商钟丢下串子,擦着手笑道,“什么时候,好人坏人成了你们的评判标准?勇者上庸者下的规矩,你们怕是真的忘了吗?也是,这人那,眼只会往前看,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屁股!”
“长老?”
当众碎了一口,商钟更为不屑的说道,“七老八十,不事生产,你们若是还古老的规矩,这个时候你们就应该走出营地,去露天等着冻死,而不是在这继续恶心人!”
人都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在家当恶犬,如今跟着方程,他也没想过改变,真要改了方程为何还要招募他?
大巴领,好的是这片山水,不是这上面的人。
敢这般方程面前倚老卖老,怕是想瞎了心。
“咳咳!”
大长老一阵轻咳,神色微变,依旧是一脸笑意看着方程,“不知,领主,打算怎么安置我们这些老人?”
商钟不给面子,可说的是不错,真要他们部族的规矩来,他们这些老东西,早该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武朝不养闲人,可有尊老的礼节。
草原上只有前者,对于上了年纪的草原人,每一年的冬季就是死期将至的信号,死期什么时候到来和他们身体无关,至于部族内储备的食物有关。
食物一少,老人们就得排队寻死,走出营地将自己埋入冰雪之中。
“领地,还需要诸位帮忙看着,之前如何,日后也如何,你们都是有功之人,武朝要赡养,我自然也会跟着赡养!”
顿了顿,方程放下手中串子,“不过呢,大巴领想要发展,光靠我一人肯定是不行的,你们本身又排外,主营更是不允许外人进出,这对发展很不利!”
“发展要人,人做事光靠力气没用,还要脑子,脑子不行……“
方程眼中含笑看向四老,“力气就是死力气,打人很勇武,却打不出财富和未来,所以人要去学习,城内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去读几年书吧,里面的费用我全包了!”
军功选拔下,军功天花板,可仅靠军功也上不去。
合击可以靠练,将技巧连成肌肉反应,军阵变化则不行,必须经过统一的学习,知道什么地方用什么阵,明白什么情况怎么变,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些生女真人,与库伦人,皆不缺健壮的体格,敢战勇战的血性,可为什么升不上去,就是早年视学习为无用。
等到想学的时候,库伦人已经上去了,境内异族有了榜样,武朝的注意力跟着转移,再想有发展就得和同样出生的异族去争,这怎么可能争的过?
当然,方程不需要他们去帮自己的打仗,眼下不过是借学习的口子,将他们子女丢出大巴领。
大长老眼神一凝,本以为自己是找了一个娃娃,没想到这娃娃的手段硬是要的。
“能进太安城读书,这机会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商钟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们这是嫌苦吃太少,还是就继续想躺着,真要如此你们早说话,浪费时间干什么?真当方先生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欠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