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儒道之打架

洪武三十年开春。

中华重工工人子弟学校开学,七八岁的新生入学孩童,达到了近六百人,分成了十五个班。

新式教学楼已经投入使用。

和后世不同,现在的学校是开春招生入学,而不是夏季招生入学。

幸亏学校去年有所准备,用尽了手段,让留校的毕业生高达二十七人。

这批毕业生成为学校的小先生,专门带班一年级,协助先生教学。

中学生一年级入学开课。

这是七年制学校全日制下,

中学一年级一班,班监理先生为一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是学校建立时从山东请来的。

此人在数学一道上颇有见地,对古代数学有研究,偶有在技术报上发表过自己的成果。

年关前的大明科技与技术会,自己竟然没有得到数学奖,整个年都过得不开心。

既然自己过得不爽,监理先生愤怒了,在自己的办公室埋头奋笔抒写。

“黄帝在位已十九年,他的政令通行全国;他听说广成子居住在空同山上,就到那里去见他。”

“黄帝说:“听说先生对于至道有深刻研究。请问什么是至道的精髓?我想取天地的精华来帮助五谷的生长,来改善人民的营养。我还想支配阴阳的运行,以确保一切生灵的安泰。我应当怎么办?””

“广成子答道:“你所问的是事物的物质基础物之质也;而你想要控制的只能是这些事物的残余物之残也,它们已被你以前的干涉破坏了。按照你对世界的治理,云气不等汇集起来就要下雨;草木不等变黄就要落叶;日月之光也要加快熄灭。”

“皇帝说……”

“广成子言:“你有一个善辩者的浅薄的头脑,不配让我和你谈至道。””

监理先生写完后,又仔细看了数遍,越看越满意。

中午趁着午休去了学校不远处的新邮局,买了邮票和信封包好,写上报社的名称和地址,以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地址,最后投入到城市内短途邮箱。

社会报收到邮递员送来的数十封的书信,门房把这些书信送去编辑们的办公室。

书信摊在办公桌上,编辑们先后忙完自己手里的活,过来看看有没有自己相熟的投稿人。

等编辑们拿完与报社长期合作的投稿人的信件,桌面上的书信只剩下一小半。

主编最后把剩下的书信平均分给编辑们。

此时,有名编辑突然大笑。

“怎么了?”

“没事。”

那名编辑摇了摇头,收住了笑容,对手里的书信越看越爱,忍不住亲自在上面做了标注。

社会报每五日发一期,每旬发行两期。

因为监理先生的投稿抱怨太重,编辑为了监理先生着想,在他的文章下标注了自己的见解。

“广成子责备黄帝对自然界的浅薄态度,急于从事物的残余之中获得利益。”

“他暗示真正为人类社会谋福利的唯一途径是退而阐明自然界的基本原理。”

“黄帝的态度被比作一个对自然界的贪婪的掠夺者,他不是等待找到自然界的基本原理并加以应用,而是不许云气和五谷成熟。”

“联想到我们在理论科学,和应用科学之间的正当关系方面所获得的一切经验,倒不为一篇好文章。”

洪武三十年正月二十日,社会报。

每期社会报的发行量在十二万份上下,每份售价九厘,也就是九文,一个月的销量六千四百多两银子,其中只中华重工每期内部订购数量高达三万余份。

最开始看报纸的群体,是比较富裕的群体,文化水平比较高。

随着报纸发行量的增加,看报纸的群体也增加了,但是群体水准仍然是超过平均线的。

导致哪怕有编辑的标注,但许多人仍然从这份文章字迹里头看到了酸味。

这就有趣了。

北平读报纸的明白人,都知道有个人酸的不得了。

如果是正常人,知道自己没道理,多半也就会消停下来,等这段风波过后也就过去了。

可监理先生不是一般人啊。

学校是封闭的场所,职业环境导致先生这个群体就很较真和敏感,监理先生不但不认为自己是错的,还认为别人嘲笑他是错的。

他战天战地,打响了北平

“姑举人口不多的小国来说,在圣人治理之下可以出现这样的局面:虽有节约劳动十倍或百倍以上的器械,人们却不使用它们。”

“圣人能使人民准备为自己的国家再死去两次以上,而不愿迁徙出境。”

“虽然也可以有船有车,但没有人去乘用它们。虽然也可以有战争的武器,但没有人去操练它们。”

“他同时能使人民从文字返回到结绳记事,满足于他们的饮食,喜爱他们的衣服,满意他们的居室,欣赏他们的工作和习俗。”

“邻国可能很近,可以听到它那里鸡鸣狗吠的声音,但人民即令老死也从不费力想到那里去。”

道士们怒了。

招谁惹谁了,有条疯狗来咬他们道家。

道士们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立刻还击。

“将军如果愿意听从我,我就愿做你的使者,南边去吴国、越国,北边去齐国、鲁国,…西边去晋国、楚国。”

“我将劝说他们给你造几百里的大城,其下建立数十万居民的邑镇,尊奉你为那里的诸侯。”

“这样,你就可以重新开始你的生涯,罢兵休战,遣散队伍,收养你的兄弟,和他们共同祭祀你们的祖先一这才是与圣人和有才的官员相称的道路,也可以满足天下人的愿望。”

这篇本是道士们反讽监理先生的文章,被杂报刊登出来,却引起了儒士们的大怒。

“牛鼻子老道安敢欺辱先贤!”

儒士们要么不出手,出手就阴狠无比。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这么毒辣的文章,看得道士们震怒,这要是让他们死啊,这下子还顾忌什么脸面。

“那些被世俗称为知者的人们,不都证明是为大盗充当聚敛者吗?而那些被认为是圣人的人们,不都证明是大盗利益的卫护士吗?”

“这里有一个人为他的腰带偷了一个带扣,他因之而被处死。”

“但另一个人盗窃了一个国家,他却成了那个国家的君王。”

“而我们看到,正是在这些君王的门里,仁义才叫喊得最响,这不是在盗窃仁义和圣智吗?”

“这样,他们转眼成为大盗,取得王侯领地,盗窃了仁义以及由使用斗、斛、权、衡、符契、印玺而产生的一切利益。”

……

“因之,如果弃绝了“圣”与“智”,大盗就会绝迹的。”

一个要命。

一个绝根。

北平洪武三十年开春,

儒道两家斗成了水火,最后越传越远,影响力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无数的文人道士赶来北平,为己方出力的出力,出才的出才。

朱高炽却傻了眼。

“怎么回事就斗了起来?”

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些年没有认真学习古代知识,朱高炽把最近的报纸全部又看了一遍,还是不知道两者在闹什么。

最后他的先生余逢辰,摇着脑袋,灰心的向小王爷解惑。

“最开始那学校先生,因为没有获奖的事情,在报纸上发表了抱怨,用了道家之名。”

“在被讽刺后,此人反讽道家对社会的态度,例如有节约十倍或百倍以上的器械而不用等。”

“现在北平的工业化深入人心,此人直言无异于是狠狠捅了道家一刀。”

朱高炽边听着余逢辰的解释,映照报纸上的内容,这才恍然大悟,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也明白了两家的矛盾发生的原因在何处,也了解了矛盾扩大的过程。

“后面道家反击的文章,把孔圣拿了出来,是在讥讽儒家趋附在最坏的强梁周围,并竞相充当其谋士的那种倾问。”

“然后儒家反击,开始用政治攻击,说道士指责圣人,说只有圣人面有忧色的时候,人民就感到快乐和满意;而圣人显得活跃而自恃的时候,人民就将挑剔而不满。”

“这有掀桌子的举动,让道家也掀了桌子,直接攻击儒家,说儒家是沽名钓誉,攀附强者,只有社会抛弃儒家,才不会再出现投降之人。”

余逢辰尽量说的浅薄些。

朱高炽大开眼界。

各家都有黑料,以前大家私下小规模交流,尽量默契的避开各家的黑料,保持各自的体面。

现在有了报纸这个“公众论坛”,谁都能上去说几句,这就不好控制了呀。

你说一句黑料,我说一句黑料,大家的遮羞布就这么越扯越光,越来越恼羞成怒,也就越来越斗得激烈了。

不过朱高炽很高兴。

文人吵架么,那是动笔不动手,当然是吵得越热闹越好,把高高在上的姿态打落尘土。

让老百姓们看个清楚,原来都是这些个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