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吓了一跳。
“你是谁？”
浮白与他好久不见，则是欣喜万分。
“小福子，哥哥想死你了，先把哥哥放下来，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小福子将两人放了下来，吊儿郎当的攀住两人的肩。
“浮白哥哥，我们边走边说，太子，我是你福哥，你说说你，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是我天天哄你睡觉，帮你换尿布呢。”
他回头看了公主一眼，拍了拍公主的脑袋。
“小公主，你的尿布也是俺换的，俺可真是又当爹又当娘啊，就只差给你们两喂奶了。”
公主的脸瞬间红了，跺脚道。
“你胡说八道，你这么小的孩子，站着还没有我高，也好意思说照顾我。”
顾君尧眯着眼，打量了他许久。
“曦儿，不许无礼，他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小福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高？”
小福子憋的小脸通红。
“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的。”
江晴雪赶紧笑着岔开话题。
“走吧走吧，不满一年不许回来啊！”
这是小福子的伤心事，他做梦都想升级，变成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可惜迄今为止，都只能变成童子。
小福子拎着太子，脚下生风。
“姐姐放心，我会看好他的，他可是我的宝贝疙瘩。”
浮白一晃眼，就只见一道残影了，他双足发力在后面狂追。
“等等哥哥……”
江晴雪笑的直不起腰，要不是放心不下顾君尧，他真想带着四个孩子，一起去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名山大川。
公主目瞪口呆。
“娘亲，那个小福子，还真有两下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则羡慕的都要流口水了。
“好羡慕太子哥哥，好羡慕浮白首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京啊？”
“我更羡慕小福子的身手，不过他也忒偏心了，就只给哥哥姐姐换尿布，都不给我们兄弟俩换尿布。”
江晴雪无语，敲了敲三皇子的脑袋。
“你们兄弟俩出生在宫里，丁点苦都没吃过，还不知足？”
顾君尧看天色不早了，去寒牛寺看了看方丈，就带着江晴雪母子三人回宫了，有小福子在，他自然放心的。
……
说好的一年回宫，可太子却在外面游历了整整两年才回来，他黑了瘦了，却比以前更加精神了，眉宇间多了几分坚定，还有几分悲悯之色。
这两年，他见过了胡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见过了贪官污吏，强取豪夺，作威作福，堪比土皇帝；更见过穷人家贫如洗，卖儿卖女。
那时，他便想起那日在寒牛寺，母后对他说的那番话。可惜，他纵使贵为一国太子，却依然无能为力。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要为水深火热中百姓，创造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让他们不再受人欺辱，让他们能衣食无忧。
父子俩促膝长谈到半夜才睡。
第二日，顾君尧就带着他上了早朝,他郑重宣布道。
“即日起，太子顾初屹便是这北厉国的君王，他比朕更适合这个位置，也会比朕做的更出色。”
朝臣们一听，感觉天都塌了，众人跪了一地。
“陛下，万万不可啊！”
顾君尧脸色一沉，将早已拟好的传位诏书砸了下去。
“朕不是与你们商量！”
太子觑着端的地方官，不是他们的小舅子，就是他们的门生故吏，这群人，还真没几个无辜的。
半个月后，顾初屹还是顺利继位了，顾君尧虽退了位，但顾初屹有什么事，还是会和他商议。
顾初屹上任的第二月，便减免了北厉国的苛捐杂税，又废黜了一批昏庸无能的官员，朝臣们皆心惊肉跳，他们隐隐觉得，下一个暴君又出现了。
但顾初屹与暴君顾君夜不一样，他并不会动不动就砍头，那些被贬的贪官，也最多是抄没家产，流放出京。
江晴雪在京城陪了他一年，看着他行事越来越沉稳果决，越来越有帝王的威仪，她便和顾君尧商议，去姑苏和太湖看看。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需要历练。
在太子十三岁那年，顾君尧和江晴雪出了京，随行的还有公主顾初曦，和二皇子三皇子，而浮白则留在了京城保护顾初屹。
此时正是初春，江晴雪和顾君尧带着三个孩子一路走走停停，到姑苏时已是夏天了，他们在姑苏盘桓了几个月，又去了太湖。
自古江南便是富庶之地，可即便是这样的地方，还是有不少冻死饿死的饥民，江晴雪看不过去，小福子便一路劫富济贫。
顾君尧愧疚不已，竟双手合十，抄起了旧业。
“阿弥陀佛……”
他在位这十年间，自问还算兢兢业业，却没想到百姓还是过的如此艰难，也难怪江晴雪会让屹儿去外游历。
姐弟三人义愤填膺，二皇子和三皇子更是扬言要屠尽天下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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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身在皇室，却还能如此正直善良，江晴雪很欣慰，但她不希望他们成为只会用拳脚解决问题的莽夫。
“这天下恶人太多，你们的拳脚再厉害，也不能将他们全部打死杀死，你们是皇子，有的是轻巧法子。”
他们在太湖住了一年，直到京中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江晴雪才不情不愿的启程回京，一行人回到京城时，太后已经葬入皇陵了。
江晴雪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哎，又要守孝了，又不能吃肉了，也不能出去游玩了。”
还好，顾君尧在这方面会纵着她，他怕她在宫里闷坏了，每月初一十五都会以礼佛的名义，带她去寒牛寺。
一进寒牛寺，顾君尧便会去找方丈大师切磋佛法。而江晴雪则在寮房里偷啃烤鸡，每每此时，浮白便在外面给她放风。
只是可怜了四个孩子，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跟着食素，不过他们自小就重规矩，断不会像江晴雪一样偷吃，江晴雪也不勉强他们。
回去的路上，顾君尧总是递上一杯热茶给她。
“晴雪，喝杯热茶。”
肉吃多了，确实需要喝口茶解解腻，江晴雪笑着接过去，还顺便打趣他道。
“谢谢夫君，你每月都来寒牛寺，该不会是想要出家了吧？”
顾君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有你在，不出家。”
若当年和亲的人不是江晴雪，而是别的女子，他应该早已离开皇宫，回寒牛寺了；可她是江晴雪啊，她是月老赐予他的妻子，他怎舍得负她？
直到大祥过后，宫里撤下了白绸，日常的膳食也恢复了正常，顾君尧便再也不去寒牛寺了。
江晴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顾君尧带她去寒牛寺，便是算准了她要偷吃，也算准了浮白要偷偷摸摸的给她买烤鸡烤鸭，他什么都知道，却只是默默的给她递上一杯热茶。
顾君尧，从不会说甜言蜜语，他只会做。
……
日月如流，斗转星移。
顾君尧已经六十八岁了，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的风采，年轻时的顾君尧，真的很英俊！
只可惜，除了顾初屹，其他的儿孙都没有继承他的美貌，倒是继承了他的专一，几个孩子都只娶了一个妻子，再没有纳妾，公主与驸马爷也恩爱无比。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唤来了所有儿孙。
“我要走了，只是不放心晴雪。”
江晴雪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他。
“夫君莫要担心，我会随你而去。”
顾君尧眼眶微红。
“晴雪，别说傻话。”
江晴雪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寒照师父，我曾说过，我是为你而来的，你还不信么？”
顾君尧不舍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刻进灵魂里。
“我信，若有来生……”
他眼里隐隐有期盼，但他知道江晴雪并非一般女子，他怕即使有来生，他也找不到她了。
江晴雪不忍他伤心，笑着道。
“若有来生，换你来找我吧。”
顾君尧得到了承诺，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江晴雪握着他的手，眼泪无声的滑落，她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福子，我们走吧！”
孩子们愣了半瞬，过去一探鼻息，发现江晴雪也失去了气息，她明明还那么年轻，看着和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般。
孩子们放声大哭。
“父皇，母后……”
“祖父，祖母……”
江晴雪的意识一点点消失，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些画面，那是他们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寒牛寺初遇，宝峰镇夜探，皇宫再续前缘，为她做饭，火海舍命相救，画面里，全是那个叫寒照的和尚。
原来相濡以沫，竟是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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