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我有些乏了,你念给我听吧。”武皇半闭着眼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是,陛下,”上官婉儿接过书卷,便就这当下这页念起来,“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是陈后主陈叔宝的《玉树后庭花》,陛下。”上官婉儿轻声道。
“《玉树后庭花》,”武皇喃喃道,“这可是亡国之音啊,在上阳宫念来似乎很不吉利啊,而且陈叔宝也是在洛阳病逝的……咳咳……”
“陛下,陈叔宝荒废朝政,国难当头,朝野上下却歌妓纵酒,赋诗如故,荒淫无度,亡国也是必然的,”上官婉儿不慌不忙的应道,“您治国勤谨,又有狄阁老,张阁老等贤臣辅佐,若是他日再立下储君,必然……”
“婉儿,你也觉得我应该立储君了?”武皇张开眼睛看了看上官婉儿,“你看好显儿,还是武三思?”
“立储君当然是陛下您圣心决断,旁人岂敢妄议……”上官婉儿深知武皇的心意,“不过依婉儿看,陛下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哈哈哈,就你机灵,”武皇笑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说了也无妨,显儿……其实是最像他们父亲的一个孩子,也是我最不放心的孩子。”
“庐陵王与先帝一般宽和仁厚,只是……”上官婉儿略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武皇问道。
“韦氏,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上官婉儿说道,“婉儿听闻在房州这十五年,庐陵王一家全靠韦氏一手操持,曾经庐陵王寻短见,也是韦氏将他硬生生救了回来。”
“那这么说来,显儿有一个贤惠的好妻子,”武皇眯起眼睛,“可是韦氏却并不只想做贤惠的妻子……咳咳……”
“不错,韦氏一向以陛下您为榜样,将来她恐怕会生出异心,”上官婉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庐陵王对韦氏一心一意,他是绝对不肯背弃韦氏的。”
“还有太平这孩子,也让我担心,”武皇面露忧愁,“自从薛绍死了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婉儿,你与她最好,可要替我多照顾她。”
“陛下放心,婉儿会的。”上官婉儿应道。
“刚才那首诗怎么念的来着,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武皇换了个姿势靠着,“写的真好,不是吗,武媚娘当年也是貌美如花,日日夜夜在后宫盼着皇帝吧。”
“陛下,如今您才是皇帝,”上官婉儿应道,“整个后宫都是您的。”
“婉儿,你都不记得了吧,”武皇看着上官婉儿眉心的花,“我才不在乎什么后宫皇位,我只是不放心我的孩子们,我的百姓们……”
“有您的庇护,他们自然都不会有事的。”上官婉儿并没有太听明白武皇的话。
“那若是我不在了呢?”武皇眼神有些黯淡,“我最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牵绊越多,就越放不下,不过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便也不会后悔。”
“陛下,您如今只要好好保重身体,自然能长命百岁,福寿延绵,”上官婉儿忙劝道,“这儿坐久了有些凉,我还是陪您回去吧。”
“婉儿,谢谢你,”武皇在上官婉儿典韦搀扶下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待我们回去后,就在窗前种满了花儿,以后一开窗就能看见,你说好不好?”
“陛下您说什么?”上官婉儿没有听清。
“没什么,”武皇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回宫去吧。”
南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排骨正守在她的床头,看到她醒了赶紧去叫李川和文老板,见南音脸色不错,才舒了一口气。
“主人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排骨蹦蹦跳跳的去了厨房。
“我昨晚……是怎么了?”南音想起来自己昨晚突然感觉头疼欲裂,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
“还记得我说过的千万不要随意放手吗,我们当时顾着抓裴书行都放了手,被请仙之术反噬,你是主位自然最严重,”李川解释道,“若是寻常的请仙,就这一下主位已经被请来的游魂野鬼上身了。”
“不过咱们这次请的并非游魂,裴书行又被我收了,所以不用担心被上身,只是被阴气冲撞到了。我已经给你驱逐干净了,不用担心。”
“既然驱逐了那倒也没什么……”南音揉着额角,“文叔,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当年的事情。”
“哦?是什么事?”文老板问道,“你如今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这也并不奇怪。”
“是庐陵王李显初回洛阳那一次,你一定也有印象,”南音想了想说道,“当年陛下对我说了不少十分隐晦的话,我当时不明白,如今回忆起所有细节,都能说得通了。”
“我自然记得,之后庐陵王讨伐突厥十分顺利,与突厥签订契约不再起兵祸,回朝之后武皇便册立了李显为太子,武三思一党再也无力反对,”狄仁杰回忆道,“我如今想来,也不得不佩服陛下的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当时陛下对我说过,她根本不在乎皇位,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孩子与百姓,还说将来我们要在窗前种满花儿……”南音蹙着眉,“她并不是以武皇的身份在对我说,而是以孟婆的身份。”
“这样听来确是如此,”文老板点头道,“你是觉得……”
“我认为这或许和她没有回黄泉有关系!”南音抬起头来,“所以我们可以试着从这个方面去查……”
“可惜武皇驾崩之前我早就……”文老板顿了一下,“很多事情非我亲身经历,难以替你还原当时原貌,此时我恐怕帮不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