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冬。
再一次从梦中醒过来的陈皓,终于察觉到和自己所知的历史有些不一样的走向。
原本在秋季应该归降汉朝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并没有如同历史中一样投靠汉朝,相反,从草原上传来的消息是,浑邪部与休屠部十余万人皆被屠戮。
然后,自从入冬起,草原上就开始刮起了凛冽的狂风。
起先,并无人在意。
甚至得到密报的汉武帝也在暗中窃喜。
草原上若是受到了风灾,意味着他们得不到足够的牲畜,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人口将会锐减,那来年匈奴的国力就会更加孱弱。
这对汉朝来说是件好事。
但是随着越来越详信的报告从草原传入长安,从汉武帝到百官再到期待出征立功的将士,一个个都愁眉不展。
……
“那风有古怪。”冠军侯府邸内,已经开始蓄须的霍去病对陈皓说道,“汉人进入其中,三日即死。”
陈皓蹙起眉头:“那匈奴人呢?”
霍去病摇了摇头:“对匈奴人并没有影响。”
“这个消息可靠吗?”
“往匈奴走私的商路都断了,没人敢进去。”
霍去病喝了一口酒,说道:“匈奴左贤王部月前入侵我雁门、代郡,李广想去追击,却被那狂风所阻!”
“现在麻烦了。”
“匈奴想打我们就南下来打,我们却没办法去草原上打他们了。”
陈皓闻言,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
“别急,打了这么久的仗了,正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风,总不可能一直刮下去!”
说完,陈皓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白石啊,你要去哪?”霍去病问道。
“我去边境看看那古怪的风!”陈皓挥了挥手。
自从进入缪境,虽然很多时间陈皓都是通过沉睡来跳跃时光,但是清醒的时间也超过了半年,不知不觉间陈皓似乎有点融入汉朝这种大丈夫的氛围,坐而起行。
“我陪你去!”霍去病起身,但突然又眉头一皱,几乎是跌坐下来。
陈皓看了一眼霍去病,说道:“好好养着吧,快则半月,迟则俩月,我就会回来。”
霍去病闻言,点了点头:“小心些。”
“放心!”陈皓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屋子。
……
三日后。
陈皓站在边塞的城墙上,望着远处那呼啸的狂风。
那狂风果然古怪,你明明能感觉到风,但是风中的草却纹丝不动。
“文明海……”陈皓眉头蹙起,他终于可以确认,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风,而是被污染的文明海!
不对,如果被污染的文明海能够造成实际的杀伤,那怎么可能只对缪境中的汉人有用呢?
陈皓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直接跳下了城墙,在士卒惊讶的目光中直接策马冲进了那片“大风”之中。
……
站在草原之上,陈皓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风吹在自己的身上,他探出一缕精神力,细细感应周遭的气息,那個猜测越来越清晰起来。
这一刻,陈皓终于明白,他弄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弄错了!
那潜入者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霍去病,对方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了匈奴身上。
潜入者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力量来影响这片缪境,毕竟想想也是,他就算再是异种天骄,也不过是如烟境而已,又能做什么大手笔!
所以,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直接引动了缪境中匈奴的文明之力,并且将其略微改造,形成了眼下这个只对汉人有杀伤的局面。
前面所有大战中遇到的丧尸也好,鬼魂也罢,并不是对方的目的,而是对方在完成眼下这个局面时附带的副产品而已。
之所以现在才出现,陈皓猜测,这个改造,肯定与杀戮、仇恨、死亡这些事情有关。而前后两次定襄之战,两次河西之战,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前置条件。
所谓征服,本就是文明与文明的较量。
这个潜入者,将匈奴的文明力量给具象化,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
随着匈奴文明被具象化,这片土地自然就开始排斥汉人,也就造成了汉人入内三日必死的情况。
而只要维持这样的状况,大汉无法对匈奴出手,匈奴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南下,那这缪境被彻底污染只是时间问题。
“真是大手笔!”陈皓心中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只是不知道眼下这个局面,是那个潜入者处心积虑的,还是来到这个缪境之后才做好的打算。
若是后者,那也就算了。
若是前者……能让潜入者准确锁定这一片文明海,只能说巡海司里不干净了!
看着茫茫草原,陈皓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焦虑。
他可没本事单枪匹马在这个草原上找到那个潜入者,他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返回长安,用能让汉武帝理解的方式将目前的局面告诉他,寻找破局之道。
不就是文明之力吗?
陈皓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计划。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长安城中张灯结彩,元狩三年在一片热闹喜庆之声中欣然而至。
老百姓不知道草原上那诡异的风,他们只知道在过去的一年,王师北定草原,都是报捷的好消息。
他们只知道,来自草原上被俘虏的大量的牲畜进入了大汉,肉价瞬间就降了下来,原来根本就买不起的马,自己辛苦几年也是可以买到了。
两次河西之战,死人自然是无法避免,但是也有很多人因为战功得了赏赐,封了爵位,一个家族的命运也因此改变。
再也没有屈辱的和亲,长安街头再也看不到嚣张跋扈的异族人,一场场战斗打出了老百姓的底气。
一种名为“汉人”的骨气。
……
而此时,壮丽重威的未央宫中,气氛凝重。
汉武帝望着满朝文武,淡淡说道——
“诸位应当都已经明了,那草原上的怪风是匈奴国运所化!”
“伊稚斜是要和朕赌国运!”
“朕不怕!”
“但究竟要如何镇压那怪风,诸位爱卿可有法子?”
因为未央宫特殊的设计,汉武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回荡在殿堂中,落入每一名臣子的耳中。
臣子间窃窃私语起来,片刻后,一名年轻的官员走了出来,行礼道——
“臣汤请奏陛下!”
“臣以为,当借此时,刷新吏治,厘清天下,则我大汉国运日隆,而匈奴日衰,假以时日,当可镇压!”
此时又有另一名官员出列,说道:“陛下,长安城中尚有数位匈奴归义侯,彼辈不受怪风影响。臣愿授长短纵横之说,遣其北上,上下游说,以彼击彼!”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将领出列,道:“陛下,北方打不得,但西南尚有诸夷,南有三越,可攻之,壮我大汉之国运。”
看着一名名大臣出列奏告自己的想法,跟在霍去病身后的陈皓嘴角挑起一抹讥笑。
这些大臣,话说的都很对,但都是废话。
让你们谈怎么镇压匈奴国运形成的怪风,你们一个个开始讨论怎么治国。
就好像有人告诉你想要挣钱,就必须找对挣钱的路子一样,这个路子该怎么上去,是一个字都不说啊。
当然,陈皓也明白,他们并不是让汉武帝采纳他们的建议,而是在汉武帝面前刷个脸。
毕竟热心为君王分忧但没分成功和漠不关心君王的忧愁,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果然,在这些大臣差不多都露脸之后,汉武帝才将目光落在仅仅落后长平侯一个身位的霍去病身上,说道:“冠军侯,国运化风之说是伱提出来的,你有什么想法?”
霍去病目不斜视,出列说道:“陛下,此事乃我麾下司马陈白石所言。”
“陈白石?”汉武帝淡淡说了一声,陈皓连忙站出来,拱手行礼道:“臣在。”
汉武帝并没有急着询问陈皓关于国运的事情,而是说道:“朕记得你。”
“元朔四年,手刃十六骑匈奴骑兵,被冠军侯要去了他麾下。”
“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个司马?”
霍去病连忙说道:“陛下,陈白石不愿封侯,每次都不让臣在军报中提及他的功劳。”
汉武帝眼神顿时透出一丝饶有兴致的光芒:“为何?”
陈皓抬起头,迎向汉武帝的目光,开口道:“封侯非我意,但愿北疆平!”
汉武帝脸色变幻了一下,望向陈皓的目光越发温和起来:“好,好!你这样的人,跟着冠军侯,朕很欣慰。”
“但我大汉也不会亏待功臣。”
顿了顿,汉武帝又重新恢复了君王那副威严的面孔,说道:“封赏之后再议,先说眼前之事。”
“既然是你发现匈奴国运化风,那你可有应对之策?”
陈皓点了点头:“臣有一策,或可镇压那怪风。”
“说来!”
陈皓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从具现化国运来说,他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法子就是这个了。
“臣请陛下——”
“泰山封禅!”
下一刻,整个未央宫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