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四年,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杀略数千人。匈奴右贤王怨汉夺之河南地而筑朔方,数寇盗边,及入河南,侵扰朔方,杀略吏民甚众。”——《汉书·匈奴传》
……
“郎君,敢问姓名?”
“姓陈,名皓,字白石。”
“有表字?可是世家子?”
“非世家子,随师修行。”
身材魁梧的将领看着面前站立如松的陈皓,目光在他手中那滴血长剑与脚下明显是匈奴人的尸体上略微停顿了片刻,又露出了笑容。
自去年匈奴单于换成了伊稚斜,为了报复大汉,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年入关盗掠了。
作为驻守的军侯,他已经在看到烽烟的第一时间就赶来救援,但始终还是晚了一步。
匈奴人来去如风,此时留下的,只有遍地哀嚎的百姓和满城的尸体,以及处处大火。
匈奴下手很绝,掳走孩童、女人以及财货,而成年男人则是被凶狠杀害。
对于他而言,虽然谈不上死罪,但一个“防守不力”的黑锅怕是背上了,连带着,自己前两年跟着长平侯混军功得到的这个军侯的位置,估计也要被撸掉了。
不过,在这倒霉的时光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就是眼前这个叫做陈白石的郎君。
对方竟然在数千破城的匈奴骑兵中护住了一帮孩童,还持剑斩杀了十几名匈奴骑兵。
无双猛士啊!
虽然如今已经不是十年前那种谈匈色变的时代,但是单人独剑力斩匈奴骑兵十几骑,这也是值得大说特说的。
这样的事迹,只要稍稍运作一下,就立刻能成为这一次受袭事件中的亮点。
当今天下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少年英才。
既然是亮点,那么他那点救援不力的罪过自然就不必单独拿出了。
当然,以他的眼力,自然也看得出来,这個郎君身上有秘密。
别的不说,起码他手中的那柄黑剑看上去就品相不凡,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不过,是世家贵子也好,是隐世高人也罢,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要确认对方不是匈奴奸细,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而就在他仔细打量着陈皓的时候,陈皓内心也在考虑自己的选择。
说实话,他睁开眼的时候,就有个匈奴骑兵朝着自己攻击,自己只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击。
不过接下来,他就有两个选择。
第一,避世。
毕竟他目前所在只是一方缪境,是文明海中的一部分文明倒影而已。
换句话说,这一切不过是历史重演,或许这些生命在历史上真的存在过,但是此时对于陈皓来说,其实就是npc而已。
他完全可以成为现世一些故事里描写的那些“监视者”,退出历史纷争,躲在阴影中,观察历史的进程,寻找到这一段缪境中被污染的部分,出手清除。
第二,入世。
主动融入这个世界,站在更近的距离去观察历史的发展,寻找敌人的破绽。
陈皓只是略微思索,就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入世。
理由很简单!
当一个避世的观察者,他不会啊!
他哪里知道怎么躲在阴影中观察历史进程?
老实说,他连现在是什么年代,前后发生了什么大事都不清楚,还观察毛线。
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市井到处乱撞,倒不如直接选择入世,尽可能接触决定历史进程的那帮人,来找到破局的方法。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便没有犹豫,直接出手了。
虽然他不清楚目前时代的具体情况,但是斩杀匈奴总归是没错的。
杀的越多,功劳越大!
不过在简单思考后,陈皓并没有动用文明使的力量,而是仅仅依靠自己的体魄来对敌。
不然以他的能力,只要祭出番天玺,这些匈奴骑兵保证一砸一个不吱声。
只是……
毕竟还有敌人在暗处,陈皓觉得自己暂时只要保持普通猛士哥的人设就可以了。
和那位叫做刘曲的军侯交谈之后,陈皓便跟着汇报此战的奏疏一起,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
镇海楼。
文宗师持续释放着精神力灌入面前的石雕大海之中,贺执事站立在一旁。
“听说你们本来已经有了人选。”文宗师突然开口说道,“我打乱了你们的计划吧?”
贺执事闻言,语气恭敬道:“不敢瞒宗师,我们确实选好了人。”
“那人与我有些关系。”
“为此我路上还对陈皓起了一些小心思,幸而被他识破。”
“请宗师责罚。”
文宗师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此事我不插手,你自己去和你们司主说明,由他处置。”
贺执事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是。”
但文宗师又接着说道:“不过此事也算是我食言。”
“我给你个承诺,下一次我再维持缪境时,会给你留一个名额。”
贺执事闻言顿时大喜,躬身道:“谢过文宗师。”
文宗师看着贺执事,轻轻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落在那石雕大海之上。
在陈皓进入之后,他已经大致感应到里面的时代了。
“汉匈相争,将星闪烁。”
文宗师微微蹙眉:这样的大时代手笔,不像是普通异种天骄能做出来的。
……
缪境。
报警的文书早已快马的方式送去长安,而陈皓则是在那名军侯的安排下,和一名叫做冯处中的富商一起上路。
一路上,这位冯处中对陈皓极为客气。
汉代初期,施行迁陵制度,即将地方上的豪商富贾强行迁移到皇帝陵寝所在,名曰“守陵”,以此来提升长安的繁荣程度,同时削弱地方上出现豪强的可能,可谓是“强干弱枝”。从刘邦开始,接下来的汉惠帝、汉景帝、汉武帝以及汉昭帝,陆续又建立了四座守陵城市。再加上之前刘邦建立的那座,就是五座守陵城市。
白居易曾写出“五陵年少争缠头”,提到的五陵,指的就是这五座皇帝陵墓。
而冯处中,就是这一次被迁移到关中的富贾。
从那蔓延数十里的车驾就能看出,这冯处中的身价不菲,只是他一介商贾,真的前往了关中,只怕家道就要迅速跌落下来。好在平日里他与那刘军侯关系不错,那位军侯特地点了一名救星和他同行。
冯处中看着那坚持不肯坐进马车,只骑着那匹北地良驹的陈皓,一张脸上不自觉笑出了花。
刘军侯可是跟他说过了,这位郎君单人独剑,力斩匈奴骑兵十六骑,护住了二十多名幼童。这样的战报报到朝廷,没准又一个将星就要冉冉升起。
在如今汉匈大战的背景下,这样的少年人可是粗粗的大腿啊!
得抱紧了!
“陈大郎,可疲惫了?要不要在前面歇息一二?我家小女颇通穴位推拿之术,可以为郎君解乏!”
陈皓闻言,苦笑一声,回头看向冯处中,说道:“冯叔父,不必客气,趁着天光还好,多行一段路吧。”
这位冯处中的想法陈皓自然明白。
不过是看着自己可能要飞黄腾达,想提前绑定。
只是……他只是这缪境中的过客而已。
当然,伱要是说按摩一下,陈皓原则上是不反对的。
关键是这位冯处中的小女,真的是小女,也才十三四岁的模样!
就拿这个考验他?
见陈皓拒绝,冯处中脸上不见遗憾,又重新坐回车厢。
与人拉关系,不必一时太热情,只需要时时适度热情,方是正道。
反正去往长安的路途还有几天,他相信陈皓总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而此时的陈皓,则是骑在马上,回忆着目前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眼下正是汉武帝时期,元朔四年,此时卫青已经获封长平侯,而霍去病还在长安幻想着成为一名将军。
汉匈大战,将在两年后的元朔六年正式打响。
只是……
陈皓微微皱眉:“要是敌人想在汉匈大战上做手脚,难道我要待这么久吗?”
……
长安城,上林苑。
一队少年骑兵呼啸如风。
坐在高台上的帝王嘴角含笑,望着远方尘烟四起的骑兵,心情也是舒畅了许多。
他望向在自己身旁矗立的一名将领,说道:“长平侯,你看朕这柄剑如何?”
那儒雅将领望了一眼正朝着高台奔来的数骑,轻声道:“还未出鞘,臣不知利否。”
“快了……”帝王语气低沉道,“下一战,朕便打算让这柄剑去尝尝血,匈奴人的血!”
儒雅将领微微皱眉:“陛下,去病才十六岁……”
君臣正在说话间,一骑已然脱离骑兵队伍,直接奔至高台前。那马上的少年将军翻身下马,行了一礼,高声道:“陛下,臣近日读军情急报,看中了一人,想请陛下把他拨到我的骑兵队里来。”
那高台上的帝王笑道:“看上谁了?”
“你上次说看中了李广的儿子李敢,这次又看上谁家的子弟了?”
那少年将领朗声道:“陛下,我不要谁家的子弟。”
“我想要那上郡豪侠,单人独剑斩杀匈奴十六骑的猛士。”
“陈皓,陈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