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显然知道自己在陈宴心目中的地位,他双手合十,试图证明自己:
“我知道你因为内心的道德洁癖而不会信任我,我可以成为你的量子分身,只要你把我的主观意识留给我,我完全不介意你这么做……只要你在之后能帮我进入bios。”
他在竭力争取,并非因为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也并非陈宴拥有进入bios的手段,仅仅是因为陈宴所拥有的暴力远超过对一切进行保护的程度——
唯一一个在创世神散播天启之前完成了灭世的神明,这是那所谓的“南无量子纠缠佛”达到的举世无双的成就,也是他的继任者所拥有的完整的力量。
在这个世界——至少是在这个已经进入末日的世界中,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与之抗衡。
陈宴声音沙哑:
“那么,我为什么不将你完全转化为量子分身,然后使用你脑子里的知识操控你去这么做呢?”
喜鹊笑着说: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喜欢强迫。”
陈宴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道:
“这次的爆炸事件,你参与了。”
在陈宴说出这个事实之后,喜鹊就知道要坏了。
他早有准备,所以并未乱了阵脚,他要利用爆炸后对伤患的救治来卖给陈宴人情,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且完全想好了后续措施的事。
喜鹊脸色一整:
“我并未能阻止爆炸的发生,因为我没有那样的能力,维克多·柯里昂拥有某种很诡异的力量,当他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那力量就会把那件事完成。”
面对如此荒诞的解释,陈宴竟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静静的听着。
喜鹊看着他的沉默,心中稍稍放下,只要他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这件事多半就要成了。
“事实上,在我发现他们在策划爆炸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我只能想办法混入其中,企图在爆炸发生之后给予及时的治疗。”
“维克多·柯里昂很谨慎,当初执行爆炸计划的时候没收了所有人的手机,并使用了超凡手段来限制通信,我没办法提前把消息传出去。”
维克多·柯里昂已经死了,喜鹊所说的一切都死无对证。
喜鹊在赌,他赌陈宴不会用量子纠缠通将他完全转化。
通感无法知晓心志坚定之人的内心所想,但被完全转化的量子分身可以,只要陈宴出于自身极其强烈的道德洁癖而不对他进行转化,他就赌赢了!
喜鹊再次看向陈宴那双浑浊的眼睛时,只感觉头皮一麻。
陈宴正在直视着他。
喜鹊心里一凉。
他是怎么知道的?!
喜鹊还要争辩,却感觉脑袋一疼,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剧烈的精神突变牵动了肉体性状的改变,他眼珠向上翻了白眼,继续向上露出那双变异的新眼睛——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浑浊不堪,和陈宴的眼珠一模一样。
是变异,而不是进化。
陈宴心想,至少他有一件事没有欺骗——量子纠缠通本质上是一种【病毒的传播方式】。
“我并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参与,也不知道你刚刚所说是真是假。”
陈宴告诉他:
“我只是在很久之前就决定要杀掉你了。”
早在亚楠市公里监狱,得知喜鹊“家族生意”的时候,陈宴就认为喜鹊这人该死了。
在将喜鹊转化成为量子分身之后,陈宴才发现,这家伙的大脑已经和正常人类的大脑几乎完全不同了,到处都是经过改造的痕迹,以至于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大脑的样子。
他大脑的物理基础改变了,所以运行逻辑和正常人产生了很大区别,陈宴可以简单暴力的从这样的大脑中直接获取信息,但难免会沾染更多的失控。
陈宴知晓自己已经达到了濒临腐坏的失控阈值,所以如今已经十分谨慎。
他要用另外的方式来知晓当初的真相。
在陈宴目光的注视之下,已经成为量子分身的喜鹊伸出两根手指,穿过颅骨进入大脑,使劲一拉——
“噗嗤……”
被拉出的脑浆和血浆在空气中形成了不断变换的图案,配合着那些图案,亦有声音从中出现:
“维克多·柯里昂,你竟然真的仅仅是提线木偶而已,嘿!你看这是几?”
“去你妈的,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别跟老子在这浪费时间,滚蛋!”
“维克多·柯里昂,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击垮陈宴的一部分意志。”
“疯子,滚开!”
“听着,听着,我会找一群人去炸掉z集团的总部,你完全不需要为这件事付出劳力,仅仅需要提供你的名字——这件事必须是以你的名义去做。”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机动部队你怎么搞定?z集团自己的武装部队你怎么搞定?还有那个极端危险的外星人……你怎么搞定他呢?”
“这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了。”
“好,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就把这件事冠上我的名字吧。”
陈宴如今已经能够平静面对这样的事情了。
喜鹊的两根指头还在大脑中搜索着,足足用了两分钟,才有了新的结果。
喷溅而出的脑浆和血浆在空气中绘出了新的图案,与此同时新的声音也随之出现:
“师弟,你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多半不如人意,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呢?”
“这就是你当初杀掉师父他们的原因吗,你这个疯子。”
“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师父和师兄弟们是自愿献身给我做实验的,他们有大仁爱,有大慈悲,想要治愈我这么一个得了遗传病的疯子。”
“为什么非得是他们?”
“怎么说呢……说起来复杂,但其实很简单——我发现他们的基因组标签和我匹配上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隔着那么大一片海,人种也是不同,基因组标签竟然能够匹配,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啊!”
“你这个疯子!我草尼玛!”
“师弟,可惜你来晚了,如果你来的早些,说不定还能看到师父他们,他们的基因组我可是解析了很多年,直到前些日子借助芯片的算力才得到一些结果。”
“我曰了你的马……”
“真是可惜,我和师父他们仅仅是相似而已,并非完全相同,一切都只是巧合,巧合罢了~”
“……”
看到这里,陈宴开始在喜鹊的大脑中试探。
他忽然有所发现,双指一停,将一块瘤状血肉从喜鹊的大脑中夹了出来。
血肉在空气中迅速液化,在落地时又迅速凝固,变成了乌鸦的样子。
乌鸦瘫倒在地,双目惊悚,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陈宴,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陈宴一声呼唤,才将他从大恐惧中拉出来:
“乌鸦大夫,没事了。”
穿着白大褂的乌鸦颤颤巍巍站起身,看着四周的病房布景,脑子还在缓冲:
“这里是……”
陈宴说道:
“这里是更深层次世界之一的【病房】,是弥留之人的歇脚之所。”
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乌鸦。
乌鸦因此明白了喜鹊的最终目的,他看着站在原地脑洞大开的喜鹊,一时之间几十年大仇得报,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我们要回去。”
虚弱的陈宴对他说道。
“乌鸦大夫,喜鹊的党羽还在公司里,我不放心,现在我们迫切需要医生,所以我不能杀掉他们,我需要你帮我监视着他们,拿着鞭子驱赶着他们,为机械蜂巢做事。”
乌鸦低声道:
“我们……还有机会吗?”
陈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一定是有的,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一起创造新的未来。”
乌鸦磕磕绊绊的问道:
“那么,我们……怎么回去呢……”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到内心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像是有电流脉冲涌过全身。
陈宴说道:
“现世中的我已经为你安排新的躯体。”
是智械义体……
乌鸦虽然已经做过很多台智械义体改造手术,脑机植入手术也做了不少,但真当轮到自己的时候,他依然十分紧张。
“乌鸦大夫。”
陈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镇定:
“在回到现世之后,你需要对我的大脑这么做……”
他将从喜鹊大脑中得到的知识告诉了乌鸦,那些知识将让他欺骗量子纠缠通,让这种邪恶的能力误以为他仍然控制着被转化者,从而让被转化者恢复理智——当然,不包括喜鹊。
……
……
这天傍晚。
z集团大楼看热闹的群众比之前更多了一些,他们其中有一些真正的惫懒闲汉,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报名参加了接下来的建设计划,但尚且没有收到开工通知的人。
剩下的一些成分不明,身份也不明,他们潜伏在人群里,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无论如何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今晚的夜风已经不那么凉了,因为z集团的施工队已经修复了机械蜂巢表面几处大的破损部位,用剩余的隔温材料对被修复的破损部位进行了进一步的防护。
再加上机械蜂巢底部刚刚建设的大暖炉,通过某种从维克多·柯里昂的u盘里得到的新技术,在建设大量暖气管道的同时启用已经建设完成的暖气管道,将暖意散布到机械蜂巢的每个角落,虽然人们并未感觉到如何温暖,但最起码不再终日苦寒刺骨。
公审依然在进行着,此次暴乱的涉事人员明显比人们想象中多得多,往往一个人的口供就能牵扯出其背后的一整个利益链条,那利益链条上的大人物们就像是一个一个的蚂蚱,一旦被穿在其上,此生不可能挣脱了。
“这群狗官!全他妈该死!”
——这是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公审解开了这些昔日的统治者们之间的遮羞布,连z集团内部的某些角落也无法置身事外的被污染了。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是无辜的。
处刑还在继续着。
一些人胆战心惊,他们并未参与这次事件,也在之前的工作中因为胆小和资格不够之类的非主观原因够不上被枪毙的资格,这些人占据机械蜂巢行政人员中的大多数。
大部分人幸灾乐祸,人们对惩治贪官污吏的桥段始终喜闻乐见,即便他们不知道这到底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一小部分人——他们自诩为知识分子,拥有为以后的机械蜂巢付出一些脑力的能力,他们对这场已经持续了几天,而且将继续持续下去的行刑感觉十分不妥——
他们认为陈宴开了个很不好的头,作为机械蜂巢的新一代统治者,陈宴现在如此做了,他就建立了一根标杆,但凡往后无法按照这跟标杆行事的后继统治者都将被人诟病。
这些人认为,一些事情根本是说不清楚的,一些官员也根本不需要为了他们犯下的过错去死,这样的行为太过苛刻,也太过暴戾了。
他们认为陈宴必将遭到反噬,可谁也不敢说出来什么,只是完全配合、支持并以百分百的力量执行着公审和处刑。
这天早上的时候,蜂房的分配已经启动,一部分人在安排和登记之后住进了新房子,并拿到了由联合集团盖章和电子录入的房产证,这件事对他们而言简直如梦似幻——
他们由此明白,机械蜂巢的新老大真的说到做到了。
陈宴给了他们信心,而他们给了陈宴真正的回报——
当天傍晚之前,报名前往
这已经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此时此刻,林赛·罗伯特·达尔文走在z集团八楼的走廊上,看着玻璃窗外街道之上还在进行的处刑,当枪声响起,再一次血溅满地时,他收回了目光。
林赛并不知道陈宴这么做是对是错。
他只知道,陈宴要让人类在天启中活下去的愿望是对的,生命必定会寻找自己的出路,陈宴和那些由量子纠缠通转化而来的人们便是如此——林赛并不把这种关系看成是“病毒感染”,而是将其视为“进化”的一种。
是正儿八经的变化,不是因恶化和入侵而引起的腐坏,也不是因为细胞恶行感染而引起的变异。
进化,这是林赛·罗伯特·达尔文始终追寻的终极,在当初从bios中回来的时候,他就坚定了要帮助家乡的人类完成进化的信心。
之前他终日忙碌,但在此问题上始终没有什么进展,直到今天,由于陈宴机缘巧合之下获取的一段信息,他的追求才终于有了新的转机——
林赛对喜鹊的基因组进行了分析,并得出了令人振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