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适龄学生倾斜的教育资源过多】这一政策导致的结果急需保护——这是我们谨慎讨论过后总结出的结论。
拥有适龄学生的家庭得到了我们给予的补贴:
一日三餐中肉蛋奶的充足供应;一定范围内对限电令的豁免权;面对极寒环境的衣物补贴;实践活动以及街区工作环境的优先体验权……
在这些补贴政策面前,“适应儿童和青年拥有进行义务教育的义务”这一规定完全不算什么了。
问题不出在这些命令本身,问题出在——这一切命令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执行的。
孩子们或许单纯,或许没什么坏心思,但家长们就不一定了,机械蜂巢的大多数年轻父母都没有上过学,更没有什么道德准则,他们所做出的超出您道德标准的行为或许是您完全想象不到的。
我在这里仅仅说出其中一点:
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抗议,认为对孩子的待遇太好了,这些人即便什么都没有,即便得到了我们每日两餐的救助,也完全不知满足。
他们认为孩子们的待遇太好,而他们的待遇太差,甚至把我们的调查队伍包围起来想要逼迫我们做出什么承诺。
好在路过的机动部队队员帮助了我们,我们得以脱困,而不必被他们逼迫在某个可笑的契约上签字按手印。
我们之前所决定并已经实施的政策已经导致某些正在开始的严重后果,其中之一,便是一些年轻人已经把生孩子当成了一种获取资源的手段,他们认为只要有了孩子,就能够得到机械蜂巢的补贴——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补贴只针对孩子,而对大人几乎没有益处,如果他们生孩子仅仅是为了那一丁点电力,那我们无话可说,因为补贴的电力太容易被获取了。
——他们明显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认为,只要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能够为他们带来营养充足的一日三餐和食物补贴——他们把补贴给孩子的物资据为己有!
甚至将生孩子作为一种投资——他们想要从孩子手里得到食物!
我们不可能给每一个孩子定量定点的发放食物,因为孩子必定要受到他们监护人的照顾,我们也不能强制孩子在我们面前把补贴的食物吃光,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那样充足的人力资源去做这件事。
阁下,请听我说,即便我们如今以家庭为单位发放补贴,我们能够使用的人力依然捉襟见肘,只要有一位工作人员出现问题,一整个街区都要没人照顾。
而我们必定要对工作人员施加监管,因为按照现在的食物紧缺程度和一些其他的实际情况来看,工作人员和接受补贴家庭的大人达成某种契约,沆瀣一气,导致补贴到不了孩子手里,甚至孩子根本就不知道有自己的补贴被发放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您一定知道这些事情有多可怕,我们当初已经激烈的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庆幸您是一位仁慈的人,所以我才能在发送给您的信封中使用足够真实的言辞。
【将养育孩子当作投资】和相关其他乱象正在发生并愈演愈烈,甚至隐隐有形成某种产业链的迹象,另一件我想让您知道的事情,则是——
您必定知道机械蜂巢之前的情况,新移民大都贫穷,没钱没势,甚至因为贫穷而不配拥有爱好。
而唯独生育的能力是每个人都有的,所以岛链有相当多的单亲家庭,这些单亲家庭的孩子又有相当一部分因为他们不负责任的父母而被送进了福利院。
促使我写出这封邮件的事件,是在昨日晚上,我们在做街区青少年适龄学生具体调查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一座地下福利院,这家地下福利院曾经从事着青少年儿童的买卖生意,而在我们找到那里之前,他们那里的孩子已经只剩下8个人了。
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名册,名册上有一百多个名字。
那些已经不在福利院的孩子自然是被人买去“组成”家庭,然后骗补贴了。
恕我直言,阁下,这些孩子的下场还算是好的,之前被买卖的孩子比他们下场惨多了,被您制裁的那些帮派是罪魁祸首,他们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
——这家地下福利院,仅仅是被我们发现的。
我们没发现的还有多少?
我们不是警卫部门的人,没办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实在是令人战栗的事情,阁下,那么多的孩子,都因为我们充满善意的政策而导致了恶意的买卖,这实在是我们之前开会制定政策时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针对这些情况,我在此给出几条建议:
针对帮派——这些东西像是机械蜂巢的癌症,只要有一个细胞不死,就会朝机械蜂巢的各个角落蔓延,而类似的东西并不仅仅是帮派而已,他们对我们的政策执行造成的破坏性是致命的;
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义务学校从小学到高中阶段的新学期将会在明天开始,希望一切顺利。》
陈妍看完了邮件,心里已经有数,她给邮件做了回复,并承诺将会尽快解决邮件中所提到的乱象。
机械蜂巢虽然仍有五十多万人,但其中大多是受教育程度低的离谱的低端劳动力,由于之前的几次灾难,留在机械蜂巢且能够上得了台面的知识分子屈指可数。
好在陈宴的特殊能力将他们从人海中找了出来,并使用了包括但不限于推心置腹、许诺好处和下跪恳求等等各种方式,将他们招揽进入公司,终于才组成了一个简陋的草台班子,能够处理机械蜂巢的政务了。
公司的人力每一个都很宝贵,必须发挥每个人的最大价值才行。
——陈妍很清醒的认识到这一客观事实,并由面前的邮件认识到另外一点:
公司的人力依然是不够的,她最清楚公司目前的运行状况,考虑到和前物流中心各个部门接触并维持运营的公司成员的工作压力,除了他们之外,公司几乎陷入了完全无人可用的境地。
所以,这封邮件里的问题对于现在的公司而言是无法解决的。
要想解决问题,就要继续招人。
陈妍向科斯齐兰福·克拉彼得发送邮件说明情况,拟定并委托他进行招聘,这时候向社会公开招聘很容易招来内鬼,所以还是通过公司内如今工作人员的举荐来进行招聘更为靠谱一些——小科必定明白这些道理。
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来做事,陈宴和陈妍,以及公司内掌握着机械蜂巢一定资源调配权力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现在陈宴要暂时离开,陈妍今天就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她打开邮件,一一仔细浏览并进行回复——这是陈宴早就赋予了她的权力。
又是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
……
片刻之前。
陈宴离开z集团三楼的时候,虽然疲惫,但心中十分清醒,于是他来到地下室——这里如今被用作z集团工作人员的集体宿舍——他找到一扇门,轻轻敲了两下。
他等了半晌,门内依然没有传来回应,于是他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门开了。
他转过身,便看到了红发的玛琳娜正穿着一身集团的制式服,站在门后看着他。
即便经历了末日,她看起来也并没有比之前更加憔悴,反而看起来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陈宴因这样的活力而感到不安。
“我想看看你们怎么样了。”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两人之间已经充斥着时过境迁的气氛。
“她还好。”
玛琳娜如此回答,她知道陈宴并不是在问候和关心自己,她曾经很困惑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其中的道理。
或许仅仅是作为母亲的直觉吧。
陈宴看着玛琳娜的眼睛,如今的他已经能够直视并消化那双漂亮瞳孔中似有若无的敌意:
“如果她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可以提供治疗。”陈宴直说道:“我听来为她检查身体的医生说,她已经沉睡了很久,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玛琳娜显然也因此困惑不已,但她又莫名其妙的在陈宴面前保持着十分强势的态度:
“我知道她出了问题,我会配合医生的治疗,但根据检查结果来看,她的身体很健康。”
玛琳娜说出了医生的检查结果:
“身体的各项检查数值都正常,抽血化验、全身超声检测和脑部核磁也完全没有显示任何问题,可她就是一直睡着,我希望她能够得到帮助。”
一直睡着……
陈宴脑袋里出现的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他本身就经常陷入梦境,并因为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而让自己身心俱疲。
如果弥赛亚陷入了噩梦不可自拔,陈宴倒是真的有办法帮助她——【清醒梦3.0】,陈宴可以通过软件进入弥赛亚的梦境,帮她解决噩梦中的恐惧,让她从噩梦中苏醒。
但不是现在。
他必须去检查位于
“我会想办法帮助她。”
陈宴做出了这样的承诺,而后向她道别,之后来到走廊的另一边,敲响了另一扇门。
开门的是尼德·罗德迪,身负重伤的前亚楠市夜校校长看起来恢复的不错,除了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之外,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且自理生活了。
这是尼德·罗德迪醒来之后
他想过自己在见到陈宴之后要如何高谈阔论,可当真正面对陈宴的时候,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却完全说不出口了。
千言万语被融入了紧握的手掌之中,尼德·罗德迪紧握着陈宴的手,笑容里的情绪复杂极了:
“终于见面了!【杰克·巴尔多】先生!你骗了我这么久,理应对我做出补偿!”
他在【杰克·巴尔多】这个名字上咬重了发音,显然他已经知道陈宴的真名。
陈宴也激动的摇晃手掌,他之前和尼德·罗德迪之间一直通过短信和邮件进行交流,思想之间的碰撞十分激烈,产生的想法无穷多,如今真正见到本人,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可惜他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无法跟他关于机械蜂巢的现状进行深入交流。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外出一趟。”
陈宴低声说:
“或许能让一切变得好起来,但也不一定,谁知道呢,总之不去努力,就不会知道结果。”
尼德·罗德迪从他的语气里知晓了他口中“事情”的重要性,于是他没有多问:
“无论如何请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真是令人开心的态度和精神。
陈宴和尼德·罗德迪告别,在几分钟后来到机械蜂巢的机械栈道尽头,紧闭的日落大道钢铁大门之前。
他的调查科考工程队伍已经在此地等候。
ps:忘记之前有没有说过,文中一些有名字的人,其名字反过来之后对应着现实原型,比如科斯齐兰福·克拉彼得,其现实原型为弗兰齐斯科·彼特拉克,文艺复兴之父;比如尼德·罗德迪,其原型为德尼·狄德罗,是启蒙运动时期的思想家和哲学家;比如一直没什么戏份,处于半神隐状态的机械蜂巢义务学校校长丁坦·里耶吉阿利,其原型为但丁·阿利基耶里,同样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开拓人物之一。之所以要这么几个人来搞义务学校,一是因为主角遇到的人是随机的,不一定能遇到专业的教育家,二是因为我个人认为他们虽然不是教育家,但比一般教育家更专业,三是因为他们差不多是主角所在这个世界的时代出现的人,四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学识足够担负起这样的责任。另外,我想让我的读者知道,无论是思想启蒙还是文艺复兴,都是应新兴资产jj需要而产生的产物,是为新兴资产jj服务的,(个人认为,他们是为新兴资产jj释经的)(不能说太多了),在那些时代几乎和劳苦大众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