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意识到,今天的工作或许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拉杰什所表现出那远超正常“小聪明”的“主动愚昧”也是早已准备好等待他自行进入的圈套。
陈宴开心的笑了。
他觉得这一幕很精彩。
“我总得知道你们老大是谁才行,对不对?不然见了人家,连招呼都打不出来,多尴尬?”
拉杰什的眼神和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说道:
“我们老大是亚楠市猪肉大王的儿子,亚楠市老查令街的大威廉,原本管着小半个亚楠市的猪肉市场,下城区那些连养猪棚都没有的艾尔人曾经就是他收留的,威廉老大仁慈心善,见不得人吃苦。”
陈宴若有所思道:
“猪肉大王?就是之前横死的那个议员?”
拉杰什一脸愤慨模样:
“是的!威廉老大的父亲——我们大老大,宅心仁厚的老爵士,原本是议会连任了六届的议员,两周前被莱昂纳多·亚当斯射杀在圆桌议会上!
可恨的是根本就没人想要相信大老大是被莱昂纳多·亚当斯这个贱种射杀的,因为其他议员都想瓜分大老大的产业,直接让这件事销声匿迹了!
这明明是一场毫无疑问的谋杀案!
可后来所有人都不相信!
他们不相信大老大是被同为亚楠市议员的莱昂纳多·亚当斯所杀,另一个原因,则是‘一个议员在议会里射杀另一个议员’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很荒谬的!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里,陈宴想起了当初自己
他相信,因为他亲眼见过。
他若有所思道:
“所以,我杀了莱昂纳多·亚当斯,本质上是为你们威廉老大的父亲……”
拉杰什眼神恳切:
“你不只是为我们大老大报了仇,还对我们威廉老大有大恩!
威廉老大被那些人找借口囚在这里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因为他的行为受到了全方位的限制,而且总有人找他的茬,想要在狱中整他。”
“可自从伱杀了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消息传来之后,我们威廉老大不但整个人不再抑郁了,吃饭也能吃三大碗,而且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再遇到他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了!”
“威廉老大虽然被关了大狱,但外面的伙计们还在,你知道整个猪肉行业的上游和下游产业有多少?链涉及到多少人的就业?
那些人全都是能给威廉老大卖命的活计!
那些人从前由威廉老大给他们开工资,过的滋润极了,没什么后顾之忧,可自从莱昂纳多·亚当斯来了之后,又是卖身合同,又是要让大家在议院注册个体户,麻烦的要死,还得拿金灿灿的帝国镑给议院缴税!
从前大家只需要给威廉老大供货就能拿钱,现在反倒要多掏一部分钱出来,这谁能受得了?!
要是莱昂纳多·亚当斯没死,有威廉·亚当斯集团在,大家伙连个屁都不敢放,毕竟人家是正规公司,要是不收你的货,你就得喝西北风去。
可现在莱昂纳多·亚当斯死了,大家就又有盼头了,都等着威廉老大回去主持大局呢!”
陈宴听到他这些话的时候,逐渐更清晰的明白了一些事。
莱昂纳多·亚当斯的死,不仅仅是一个自然人的死亡而已,他的死牵动着许多人的神经,因为他的死代表着许多利益的毁灭、许多利益链条的断裂,和许多空白利益的出现。
各种各样的利益充分调动了大家的主观能动性,于是大家想方设法去抢夺他们认为应该属于自己的利益。
而在整个过程中,我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如果我只是充当“象征着击败威廉·亚当斯集团的吉祥物”,为什么类似大威廉,和厨房“女”囚这样的人,要争取他主观上的“归附”呢?
陈宴心神凌乱之间,眼神忽然穿过拉杰什的衣领,看到了他胸襟之中藏匿的一把左轮手枪。
‘草!他怎么把枪带进来的?!牢房区域和办公区域之间不是有金属物品检测安全门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
拉杰什完全没有意识到陈宴看到了他的秘密,继续说道:
“我们老大给你面子,你就要给我们老大面子,不然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要是你拒绝了,还当笑话转述给别人,我们威廉老大的面子往哪放?”
他说着,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袖珍的女士手机,递给陈宴:
“我们老大找你。”
图穷匕见。
陈宴看着手机上显示那已拨通的电话页面,将手机放在耳边。
一个油腻的中年男声从听筒里出现了:
“做我兄弟,我把整个沃克街的猪肉市场都交给你打理。”
陈宴感觉自己似乎在哪听过类似的话。
他回应道:
“据我个人所知,我的名字还没有这么值钱。”
电话里的男人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从这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大威廉拜了把子喝了血酒的兄弟,他们会知道,是我大威廉的兄弟杀了莱昂纳多·亚当斯,为我父亲报了仇。”
“支持者会更加坚定,徘徊者会选择阵营,离心者会彻底暴露,这是你,作为我大威廉的好兄弟的价值。”
“你将得到我的尊重,市面上最重情义的大威廉的尊重,从此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出事了我帮你抗,你要钱了从我银行账户里取,我的三十多个小妾你可以随便上。”
这……
陈宴有点凌乱。
大威廉给他的“感觉”类似于江湖人士,可他父亲的身份明明是亚楠市最高贵的议员。
贵族家庭怎么会诞生草莽呢?
或许大威廉从一开始就是说谎,也或许他另有目的。
总之,一定没安好心。
电话里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要你现在给我答复。”
淡淡的语气让陈宴明白,大威廉当真是一丁点诚意都没有。
陈宴眼神晃动之间,眼角的余光穿过墙壁,看到了正潜伏在杂物室墙壁外,手里拿着上了膛的手枪,靠近门口的埃克斯奎什·内斯特。
又看到拉杰什貌似正常等待他答复一般,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似百无聊赖,实则已经握住了左轮的枪把。
这一瞬间,陈宴意识到,自己竟已站在生死关头。
3秒钟的沉默过后,他对准电话的话筒,大声道:
“我的答复是——去你妈的!”
电话那边仿佛根本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复,立刻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
拉杰什则在大骂声响起时拔出左轮,却被早有准备的陈宴一把抓住手腕,失控给陈宴带来的强大力量在一瞬间把拉杰什的手腕捏的稀巴碎,可拉杰什甚至没能叫出声来——在他感受到剧痛的一瞬间,陈宴已经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一瞬之后,墙壁外响起生猛的跑步声,是察觉到动静的埃克斯奎什·内斯特——
他马上就要进入门中!
在处刑者进入门中的前一刻,陈宴握着拉杰什已经无力的手,对着他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砰!”
刺耳爆鸣声响起的下一刻,处刑者已跨入门中。
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斗殴一般的场面,而是陈宴抓着拉杰什的手,和指向他脑门上的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准确无误的对准了他的眉心,那是陈宴提前透视墙壁而对他的运动轨迹所做出的判断。
“长官快躲开!他疯了!”
陈宴大吼一声,在处刑者惊怒的眼神下,握着拉杰什的手,对准处刑者的脑门,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飞了出去,划过空气,带着灼热穿过处刑者的大脑,在墙面上炸出一道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