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说了句收干净点,便自进了屋。
待从净房里梳洗完出来,竟看到桌上的白玉盘里仍放了十来串外焦里嫩的肉串。
沁兰见她神色不对,忙要去端,“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个放在这里?奴婢这就是去扔了。”
宋悦意道:“慢着。”
沁兰不解地站住。
宋悦意上前,拿起一串,打量了一番,方轻轻咬了一口,没想到味道果然鲜美可口,怪不得院子里的人都吃得赞不绝口,这一点,落星倒是没有言过其实。
看来果然如她所言,她既有这样的手艺傍身,在哪里都可以讨一口饭吃,为何要粘在她身边受气?
她不相信什么她喜欢亲近她的鬼话,最终原因,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也只吃了一串,便吩咐道:“味道确实不错,都端下去分了吧。”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她还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静兰就推门进来道:“姑娘,我已经按你的吩咐让厨房那边备好了杂菌和乌骨鸡,姑娘准备在大厨房做汤还是在院里的小厨房里做?”
宋悦意揉着惺忪的眼,“就在小厨房里做,让厨房那边的把食材都送过来。待我用过早膳后便开始。”
静兰应了一声,知她这个时候要起床依惯例会去大少奶奶屋里探望,便挂着帘子道:“那个落星鼾声确实有些大,也算是体贴人,昨晚她竟然抱了床被子睡在走廊上,谢姑娘倒是睡得安稳。”
宋悦意有些意外,“她真打鼾?”
静兰笑道:“真打。”
“还以为是她的托辞。既然如此,这个时月蚊虫多,院子里若有多的房间,就给她腾一间吧。在一些事不确定前,尚书府没必要苛待她。”
待她梳洗完出门,就见晨光中,婆子和婢女们已在院子里洒扫,各自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的活计。
而落星却搬了条长板凳坐在桂花树下,手里正研究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玉萧。
她头上无任何雕饰,一头青丝半是绾起半是披散,遮住了耳颈,却露出了一张眉目勾人唇色轻红的侧颜,那细皮嫩肉的脸蛋在斑驳的阳光下越发莹白如玉。
观此景,宋悦意不得不感叹,幸好自己是心性坚定品性端正的女子。
否则以落星这样的容色落入任何一个人的手里,男人必得蹂躏她,女子必也会因嫉妒而摧残她。
她忽然有些想相信她说因为被嫉妒而被养家赶出来的事实,这样的女子无论到哪里,若没有权势的庇佑,都只能是被人玩弄的对象。
落星正准备把玉萧放在嘴边试吹,转眼见到宋悦意出现在廊下,顿时眼睛一亮,又乐滋滋地奔了过来。
“姐姐起得好早,今日又要出门么?”
昨晚的不愉快竟半分也没影响她的热忱,宋悦意看着她脸上被蚊虫咬起的几个红包,“下午要出去一趟。你一大早坐在院子干什么?”
落星把手中玉萧在手中滴溜溜一转,“早上无事,看到姐姐的书房窗下的小几上放了这个东西,有些技痒,就不问自取想试试,姐姐应该不会怪我吧?”
只要她呆在院子里不到处乱跑,一只极少用到的萧又算得什么?
宋悦意道:“如果你的萧声难听,我自然会怪你。”
落星又不拘生熟地拉起她的手,乐得眉开眼笑,“那是自然。姐姐,你待我真好。”
静兰在旁边抿嘴笑,对着这样一张笑逐颜开的脸,任谁也不可能真的去生她的气。
宋悦意实在不习惯跟人这样亲近,甩开她的手,随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落星也不觉得尴尬,用不肯定的语气道:“应该十六岁吧。差不多上半年满。姐姐多大?”
宋悦意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眼她饱满的前胸,又看了看她的身高,几乎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身姿倒是不错。不过一个女孩子不能再长了,一旦以后长了肉,就成了门板大姐。”
落星愕然。
这时香韵说已经摆好了早膳,毕竟是客不是奴,宋悦意把谢安晴和落星都请上了桌。
是包子配皮蛋瘦肉粥,再加两个腌制的时令菜疏,从未吃过这种口味粥的谢安晴和落星吃得连盛了好几碗,方才放筷。
当知道粥里的皮蛋是宋悦意的想法时,一直拘谨的谢安晴也被落星感染,不断问着她做法。
宋悦意让香韵教她们,便自己起身去向叶凤鸣请安,又去看了刘氏和出生不久的小侄子。
再回来时,香韵已在院子里给她们俩人现场示范上了。
宋悦意也不管她们,去了小厨房,开始升火准备做杂菌乌鸡汤。
不一会,杂菌乌鸡汤就炖在了铁锅里,慢慢香气四溢。
闻香而来的落星看到宋悦意一个人在灶台前忙,大是吃惊奔上前,“姐姐是千金大小姐,竟还自己下厨做菜?”
宋悦意把洗好的砂锅放在灶台上,“别的菜不要紧,这道菜必须我自己来,不然怕火喉拿捏不准,就失了其味。”
“姐姐好厉害。”落星咽着口水想揭开锅盖,宋悦意拍开她的手,“火喉没到,还不能揭。去玩你的。”
落星却不走,“有没有什么我能帮的,我的手艺其实也不错。”
“不用。你不走也别在这里妨碍我。”
落星自觉走开了些,一双眼睛都不离灶台前后忙碌的身影。
直到把汤用大火炖得半熟,宋悦意才起锅,将汤又全转到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煨。
后面只需让人盯着,到时间熄火便可。
眼看已到中午,周朝晏说是安排下午来接人,宋悦意吩咐香韵在厨房里守着,就回屋换衣收拾了起来,等用了午膳后小憩片刻,周朝晏差不多就要来了。
而就在她才躺下还没睡定,香韵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姑……姑娘,您上午炖好的杂菌乌鸡汤不知道被谁偷吃了,只剩骨头,全没了。”
宋悦意睡意瞬间全无,那汤可是专为谢璟令准备的,如果这时候没了,再炖时间肯定来不及。
静兰跑了进来,“香韵,到底怎么回事?姑娘不是让你看好的么?谁那么大胆子敢在院里偷吃?”
香韵几乎快哭出来,“姑娘让奴婢看着,奴婢眼睛都不敢眨,一直都守在炉子前。时间一到熄了火后,奴婢因为肚子不舒服就去了一趟茅房,待回来时汤和砂锅都不见了。找了一圈,才看到后面抱厦处的砂锅,里面已空空如也,地上全是鸡骨头……”
宋悦意穿好衣,一边吩咐静兰快点再去大厨房要食材,一边吩咐香韵去找沁兰,让她把院子里的人都招集起来,一个一个的问。
香韵赶紧跑了出去,宋悦意走到厨房,不得不重新生火。
好在静兰速度快,少顷就把食材都备了来。
这下主仆二人一齐动手,很快就把杂菌和乌骨鸡下了锅。
待把厨房里安置好,吩咐静兰半步都不离后,宋悦意才走出厨房。
沁兰立即过来道:“姑娘,府里的奴婢没有动厨房里的汤,连谢姑娘奴婢都问了,不是她。只有那个落星还躲在刚给她收拾的屋子里睡……”
宋悦意火气蹭蹭上窜,“让人去前院看着,若是王爷来了,就叫他稍等我一会,说我准备的东西还没弄好,可能要迟半个时辰。”
沁兰立即往前院跑去。
等宋悦意推开一间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屋门时,落星正抱着薄被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宋悦意冷笑一声,手里抄起一根鸡毛掸子就往她肩上抽,“偷吃了我的鸡汤,怎么还睡得着?起第来。”
落星被抽得身上一缩,睁开了迷蒙的眼,“姐姐……”
当看到宋悦意一脸怒意,赶紧坐了起来,“姐姐为何生气?”
宋悦意用鸡毛掸子指着她微敞的脖颈,“明知故问。你要喝鸡汤可以跟我说,等我回来了可以给你做,为何要偷吃?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急用?”
落星心虚地捂着脖子,“姐姐,我……”
宋悦意本还不确定是她,也本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她这副神情,说明她就是偷汤贼。
她气得无以复加,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拽了起来,捡起放在床头的腰带,狠狠把她按趴在屋里的长条板凳上,不由分说就把她的手脚一起绑在了凳子的四条腿上。
落星杀猪般挣扎大叫,“姐姐……我知道错了……”
“我只是太馋……一时没有忍住……”
“姐姐我好痛啊……快放开我……”
她震耳欲聋的叫声刺得人脑仁疼,宋悦意抽出身上的帕子一把塞在她嘴里,“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以为我是女菩萨。这次是小惩,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落星半张脸紧贴在板凳上,她眼里含着两泡泪水,脸涨得通红,嘴中“呜呜”叫着,正用祈求地眼神可怜巴巴看着宋悦意。
宋悦意狠下心来,没再看她一眼,便出了屋子。
这时听到动静的仆妇们都站在院子里悄悄张望,见她出来,个个又都缩了回去。
沁兰也从外面进来,“姑娘,王爷已经来了。奴婢把事情都说了,王爷让姑娘别急,等半个时辰不是个事。”
半个时辰后,汤已炖好,让静兰包起,吩咐留云多留意院中,才去见周朝晏。
直到上了马车,周朝晏见她脸色仍是不佳,不由安抚道:“能把你都气成这个样子,看来那个姑娘确实很讨厌,回头干脆把她绑了找个地方关起来。”
宋悦意稍缓了下神情,笑了笑,“算不上讨厌,就是缺教养。等我见过谢璟令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把她送走也好,免得影响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