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今日穿了一条樱紫绣金莲绡纱长裙,腰间垂着榴花红串珠玉绦,鬓边插着红宝鸾鸟点翠步摇,衬得她明黄珠火里的容颜姝丽光洁,明眸璀璨,艳丽得令人窒息。
赵皇后看着长得像明珠玉润一般的人儿,心里欢喜。
怪不得这么些年来朝晏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中,并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不谙情事,原来是模样儿都不及眼前女孩子的艳丽。
若她仅有美貌便罢了,那日寿宴能躲过林贵妃的算计,也是有些智计的人,虽然由商户养大,只要稍加教养,绝对配得上朝晏。
她瞧着那双灵动如一汪春日山泉的眼眸,发现里面莹然有光,更是打心底里喜欢,把宋悦意特意唤到身边坐下,一脸亲和道:“听说晚凝自小长于榆林,却不知是何时与朝晏认识?”
宋悦意心里忐忑,以她现在的身份说真话不合时宜,说假话就是欺骗。
这位可是周朝晏的亲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脑门都急出了汗,只能模棱两可道:“回皇后娘娘,是王爷去我们府上时认识的。”
赵皇后一想也是,朝晏与宋显宗的恩师都是狄老先生,两人以前就走得近,相遇宋府也实在正常不过,便也没有深究。
接着又笑着道:“想必晚凝也知道,朝晏因为刚入朝,公务繁忙,无暇顾及的事也就多了些,若是他有何不周的地方,还望你不要见怪。”
宋悦意听得一脸懵,“皇后娘娘莫要折煞了臣女,王爷忙于朝政天经地义,臣女怎会见怪?”
赵皇后与英桂嬷嬷相视一笑,随后道:“你这孩子甚是体贴识大体,不错不错。其实你别怪他,平日里呀,如果我这个母后不派人去催,他也不会进宫来陪我一陪,男人嘛,总是粗枝大叶了些。”
英桂嬷嬷也在旁帮着腔,“皇后娘娘整日呆在建章宫,没有王爷过来的时候,很是清冷。宋二姑娘若是不嫌弃,不若平日里来建章宫多转转,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儿也不错。”
宋悦意受宠若惊,同时屁股宫墙内时时都飘着尔虞我诈的血雨腥风,她哪敢多转一次?
好不容易捡回的命,她珍惜的很。
“这……皇后娘娘厚爱,臣女要说应该十分感激,可是就怕于理不合惹来闲言碎语。若是娘娘嫌宫中冷清,不若早日让王爷完婚,等王爷有了王妃,诞下子嗣,娘娘还愁宫中不热闹么?”
她本意是让赵皇后转移注意力,与其让她进宫陪她排解寂寞,不若让周朝晏娶妻生子添人丁兴旺门楣来得直接。
结果在赵皇后听来,分明是在说她名不正言不顺进宫会惹人闲话,是在催着为两人办婚事了。
心里甚喜,当下就要允诺为二人指婚,门口却不合时宜的传来周朝晏的声音,“母后在和谁说话?”
他一身赤色绛纱袍,戴玉冠,佩玉带,显得甚是高雅清绝。
他明明是有些急切的大步而进,眉宇间却硬是隐着不动声色。
赵皇后指桌上的茶点,笑道:“我还能和谁说话,你不是瞧见了么?为了感谢晚凝将提炼无毒盐方献出来,造福大梁百姓的善举,今儿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几个新口味的点心,请她来尝尝。”
周朝晏扫了桌上女孩子喜欢吃的几碟甜腻的蜜饯糖果糕点一眼,笑道:“母后真有心的话,其实也可以把这些直接着人送入宋府,没必要让宋姑娘特意跑一趟。”
宋悦意一脸感激,还是朝晏了解她。
赵皇后白了周朝晏一眼,“你整日不见人影,母后顺便让晚凝来陪陪我不行么?”
周朝晏哭笑不得,他算是明白自己的老娘在打什么主意,同时心里不由一动,移目向宋悦意看去。
宋悦意忙道:“王爷,是皇后娘娘说宫中冷清,王爷一个大男人粗枝大叶不知陪她,才讲到要让王爷成家添人丁呢。只怕王爷的好事将近了。”
周朝晏无言。
赵皇后轻点头,含笑道:“朝晏,你答应母后的事可别忘了。时限已至,是让母后为你选妃呢,还是直接指婚,你自己看着办。”
宋悦意拿起一块芸豆糕欲放进嘴里,却叫周朝晏一把抢了过去。
他拈着芸豆糕在鼻端嗅了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宋姑娘,你知道什么叫同甘共苦么?我现在心里不爽利,你怎能一个人甜丝丝儿的吃腻死人的糖糕?”
宋悦意一脸茫然,“王爷为何心里不爽利?”
司桐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在她耳旁小声解释,“王爷不喜皇后娘娘为他选妃……”
宋悦意恍然大悟,周朝晏于她有恩,一直把她当成了已殒的康乐公主一样疼着,他正在为选妃的事苦恼,她怎么还好意思只顾自己吃吃喝喝?
确实是她太没站在他的立场想事,忙起身把桌旁的椅子拉开,把一脸不愉的周朝晏请入座中,苦口婆心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王爷年岁也不小了,转过年就二十六,婚姻大事不能再拖了。”
周朝晏气笑了,“二十六怎么了?难道二十六就老得娶不动妻生不了子了?”
宋悦意连连摆手,“王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嫌王爷老……”
周朝晏淡淡截口,“没嫌我老那你急什么?”
宋悦意哑口无言,是啊,他自己都不急,她急什么?
赵皇后和英桂嬷嬷瞅着二人的言行,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说朝晏昨晚喝酒守了宋晚凝一夜么?现在怎么一副不甚悦意的样子,莫非是她们会错了意?
两人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怕弄巧成拙惹恼了朝晏,最终适得其反。
周朝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哼了一声道:“宋姑娘,正好我今日有事与你父亲商议,我现在就送你一起回去。”
赵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朝晏把板凳还没坐热的宋悦意带走,也没弄明白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周朝晏骑马。
宋悦意坐在马车里,憋了一会,终是忍不住撩开帘子道:“晏叔叔,皇后娘娘的忧心也不无道理,你也别怪我多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晏叔叔也确实该找个知心人成家了,莫要磋砣了大好岁月。”
周朝晏一身绛红色衣袍,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端的是俊秀清贵万分,令过往的姑娘媳妇无不回头张望。
他视若无睹,老神在在道:“看样子,宋姑娘是想嫁人了?”
怎的又扯到她身上来了?还称她宋姑娘,到底是在讥讽她呢还是在骂她?
宋悦意无语凝噎,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越界了惹他生了气?
当下只好勉强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王爷既然不爱听,我以后不再提便是。”
说完,便放下了帘子,缩回了马车里。
司桐急得恨不得上前大声解释一番,周朝晏却不急不徐悠悠道:“我这个人专制得很,若要选王妃,她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人。否则,不娶也罢。”
车里的宋悦意听得心里一动,周朝晏出身皇室,平日里待她甚是和颜悦色,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矜贵傲气,就算有误会,他身为王爷也不会特意向人去解释。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并没小肚鸡肠的真生她的气。
她心里顿时轻舒几分,不由微微一笑,“晏叔叔天人之姿,只要想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对他一见钟情的陆金枝,有好几次她到宋家来,都曾提议让大哥邀约周朝晏出来游玩,大哥答应是答应了,结果因为太忙都没能成行。
有机会的话,确实可以帮她撮合一下。毕竟她性子爽朗,没有那么多心计。再加陆锦然已投靠他,大家都熟,说不定事情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