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宋府,宋雨嫣就被人抬回了她的院子。
宋显吉和洪氏假意过去探望,被叶凤鸣着人打将了出去。
府医被请去医治。
宋雨嫣的伤势极重,等把她身上残破的衣裳剪开,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看得人触目惊心。
闻声赶来的老太太和左氏见状,齐齐忍不住大骂林家人……
到把宋雨嫣安置好出来,已是掌灯时分。
叶凤鸣尽管疲累,因为周朝晏还在,她也不好去歇息,仍是前往书房,想探听宋懿的下落。
宋悦意回茗月院准备了奶茶饮品,才端出二门,一身光风霁月的周朝晏由她父亲陪着,已踏雪缓步走来。
“你们要到哪里去?”他含笑问。
宋显宗一脸训斥之色,“半夜三更了还在往外跑,为何还不歇息?你能不能让父亲省点心?”
宋悦意噘着嘴,“父亲,这不是看王爷在,特意给备了饮品给王爷送来么?我这是在待客呢,您也要无故训我一顿。”
宋显宗“哼”了声,摇头叹气道:“王爷,小女就是这样顽皮,我是没法子管教她了,说她一句,她能顶我十句。都是她母亲惯的。”
月色下的周朝晏眉清目朗,“儿孙自有儿孙福,宋大人何必苦恼?相反,我觉得她这般性情甚为纯真可爱,宋大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显宗呵呵一笑,“也只有王爷这等豁达的人才会夸赞她。罢了,微臣要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没精力再去管教她。晚凝,既然王爷不嫌弃你,你且把你的饮品端上来,让王爷品尝一下再走。”
跟在后面的司桐眼力见儿好,立即领着宋悦意重新回了书房,将桌椅摆开。
书房里烧了碳,很是温暖。
静兰把托盘里的瓷白杯盏摆上,将仍是热气腾腾的乳白色奶茶倒了三杯出来。
书房内顿时香气四溢。
宋显宗毫不客气地一口喝干,随后起身道:“王爷先在此慢慢喝,微臣去雨嫣那边看看了再过来。”
周朝晏笑道:“宋大人且去忙,我坐一会便走,不必特意来送。”
宋显宗心里似明白了什么,深深看了垂眸饮茶的宋悦意一眼,便告退了。
待出了门,泉叔有些不放心地回看了书房一眼,小声道:“老爷,王爷毕竟是男子,这个时候把二姑娘和他单独留在一起,是否有些不妥?”
宋显宗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王爷的行径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泉叔讨了个没趣,可他真的不明白平日里特别注意避嫌的老爷今日为何会如此反常?
书房里,周朝晏就着摇曳的烛火,浅浅品着奶茶。太过香甜,像小姑娘的味道,他不禁抬眸细细看向安静坐在对面的少女。
“悦儿,今儿的事你太过冒险了些,若不是我及时得到消息赶去,你与你母亲只怕就要被困于林府了。”
宋悦意被他突然而至的称呼吓了一跳,她情不自禁朝身侧的静兰看去。
没想到静兰只是抿了抿嘴,“姑娘不用担心,奴婢与姑娘一起长大,就算是再愚钝,现在也知道姑娘是谁了。”
宋悦意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好半晌才下意识问,“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静兰一脸歉意,“姑娘没问,奴婢自然就当不知道。”
宋悦意无言,“沁兰知道了么?”
静兰摇头,“她心思粗些,应该不知道。”
宋悦意有些埋怨地看向周朝晏,“晏叔叔刚才吓死我了。”
周朝晏笑了,“这个还不算惊吓的。据我所知,你林家养女的身份应该出了一些纰漏,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宋悦意端着饮品的手一抖,“怎么回事?当初晏叔叔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
周朝晏无奈,“万无一失有时候也会有意外,这是没法子的事。”
宋悦意沉默了,如果她的真实身份被揭露,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周朝晏眼见她情绪低落,笑着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一切有我。就算是有人真想对你不利,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宋悦意点头,周朝晏帮她已是天大的情份,她有何立场还去怨他把事情办得不完美?
她并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他对她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
周朝晏将杯盏放下,“听你母亲说,今日是你把林秀武的事以打油诗的方式在街上宣扬。此事虽然干得大胆,也确实惊险。而且你让留云突然去通知林秀杰,也没事先跟我打个招呼,事情险些失控,你太莽撞了。”
宋悦意辩解道:“我也是没法子。雨嫣眼看性命不保,我只能用此法闯进林家,将林夫人杀人的手段拖住。如果晏叔叔不能及时赶来,也只能算我们命该如此。”
周朝晏有些生气,“宋雨嫣值得你为她如此拼命么?”
宋悦意抬起晶莹的眼眸,真诚道:“她为一已之利背叛了家族,确实不值得我们拼死相救。可是她入林家时,本就是我揣了私心。我希望能借着她探知一些林府后宅的秘密,我希望能帮林启程治好头痛,我希望林启程能真正为晏叔叔所用。”
“当时机会稍纵即逝,我没有思前想后的时间。我只想能为晏叔叔做点什么,方能偿还一点点晏叔叔对我的恩情,聊表心意。”
周朝晏眉眼一淡,“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恩情?”
司桐一听语气不对,急得在后面直是抓耳挠腮。
宋悦意饮了一口奶茶,明明香甜的口感,却莫名有些泛酸。
她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晏叔叔,我不会说话,惹您生气了。”
周朝晏冷着眉眼,没理会她。
宋悦意装不知道,继续道:“林秀杰今日挟着林逢安离开,后面还有太子的追兵,晏叔叔准备就此放任他不管?”
周朝晏没好气,“你既然知道他对我至关重要,我怎么可能放任他不管?半路上就会有人接应他,阻拦住太子的追兵。但是此事他必须自己解决,只有了结了心愿,他才会真正解脱。否则他一辈子都不可能静得下来。”
紧跟着他又道:“今日你借着宋雨嫣之事把国公府捅出如此大窟窿,后面太子方面若查出是你所为,只怕会麻烦不断。”
宋悦意撇嘴,“国公府曝出这般大丑闻,宁王又已知晓张宽是被林家所害,这下子国公府和太子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哪里还有时间来管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那血书,“对了,林秀杰整日关在宅子里,张宽的那封血书是不是晏叔叔给他找到的?”
司桐在后面插言,“宋姑娘说得没错。还在随州的时候,王爷在知道被救下的是林都尉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去找人调查了。正好赶得及把奄奄一息的张宽救下,才得了那份血书。”
宋悦意一脸敬佩之意,“怪不得说我,相比晏叔叔远见卓识,我真的属鼠目寸光之辈了。”
“你少来给我拍马屁。”嘴上虽如此说,周朝晏心里还是很高兴,“以后若再像今日这般行事,看我不揍你。”
宋悦意自知他是吓唬她,也知今日之后,太子会伤了元气,心里舒坦了不少,同时疑惑道:“雨嫣突然撞破林世子与范氏的好事,起因是一个姨娘让她给送羹汤过去。那个姨娘的行迹极为可疑,雨嫣多半是被她设计了。却不知那姨娘是何人所使?”
周朝晏不屑道:“这等行径,多半是宁王所为。否则今日他如何会主动去约太子和我一起去国公府喝酒?”
宋悦意仍是不解,“据逃回来的冬竹说,是一个蒙面人把她放了回来,难道也是宁王所为?”
“应该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朝晏哂笑,“自然是为了让宋家淌上这趟浑水,与国公府和太子为敌,加深你们之间的恩怨。只有太子失利,他才会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