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意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一脸迷惑,“嗯?”
谢东哥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那次连着几日,是你背着我爬山钻林,摘野果喝山泉。你明明怕得要命,却没有放弃我。”
宋悦意大吃一惊,脱口道:“你……你是当年要被人活埋到马巍坡的那个小哑巴?”
谢东哥抬眸看定她,微微一笑,两道浓黑漂亮的眉毛舒展开来,容色绝艳。
宋悦意睁大眼细细看他的眉眼五官,想从中找到当年被救小公子的相似之处。可是时隔几年,除了两道浓黑的眉和净白的皮肤能相融,其他都已变得模糊不清。
她长吐了一口气,“没想到你没有死。那次我实在拖不动你了,想去找点吃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我以为……”
“你以为是那两个人把我抓走,然后被他们杀了么?”谢东哥嘴边的笑容扩大了些,“其实我是被我爹救回去了。当时我意识清醒,却身子不能动弹,只能将你自言自语时提到的名字记下来,还有强睁眼时看到你手腕上的胎记印在脑海里。多年来,我都想找到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宋悦意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一掠而过,却又没有抓住。
谢东哥已帮她释了疑,“我曾把你的胎记凭记忆画下来,让身边的人帮我留意。结果却给了谢璟令可趁之机。他想利用苏县令的女儿苏圆圆顶替于你,却被我一眼识破……”
宋悦意至此恍然大悟,幻境一世中,怪不得季嬷嬷用滚汤将她手腕泼伤。怪不得谢东哥一到江扈就相中了苏圆圆,一切不过是谢璟令想要借此毁了他的阴谋。
去年如果不是自己预知会被烫伤,避季嬷嬷如蛇蝎,谢东哥的命运是不是依然如此?
在谢璟令的操控下,谢东哥无心正事,又怎么会尽力去彻查私卖盐铁之事呢?
她心里有些踌蹰,“之前未曾听你提起,现在忽然说出来又有何意?”
谢东哥一对明亮的眼睛如星辰璀璨,“你救我一次也就罢了,上次在猴子岭,又托你洪福救了一次,这一辈子,我欠你两条命。”
宋悦意仍要摇头,“旁的人若说要娶我或许有可能,唯独你不行。忠义伯就是……”
谢东哥转动一双漆黑的眼珠,“所以,我娶你,你可以只当是我在报你的恩情。”
还不待宋悦意有反应,他已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净白湿润的手掌,“一个人若是接连被自己的亲哥哥害死过两次,你觉得他还会在乎那些虚名?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你我皆是如此。”
宋悦意抬头,只有仰起脸面,才能看清他漆黑眉眼中的惊涛骇浪。
她犹豫着,一时间脑海里有无数个声音掠过,理智叫她不要被蛊惑,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想戏耍她的登徒子。
求生的欲望又叫她一定要答应,他若是真的甩手离开另请他人去的时候,雄蛇来了怎么办?
他娶不娶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利用他马上脱离危险,在生死面前,那些束缚女子的礼教抛一抛又如何?
她慢慢一点一点把手伸了出去,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谢东哥已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他的掌心灼热如火,她似被烫了般想抽回,他却握得更紧了。甚至强势地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紧交握。
宋悦意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多年的礼教,感觉她正在做一件十分见不得人的事,整个人几乎从头到脚都似被放在火油上烹,滚烫得厉害。
谢东哥嘻嘻一笑,“走吧,我带你出去。”
在宋悦意确定没有骨折只需忍着疼痛能走动后,两人才慢慢挪到黑洞洞的空隙处。
谢东哥示意宋悦意拿好夜明珠照明,伏下身去,宋悦意不得不趴伏上去,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颈。
羞愧之意已经充斥在周身每一个毛孔。
山壁时而陡峭,时而平缓,所过之处,隐隐还散发着一股闻人欲呕的腥臭味,想必是那大蛇出入之时留下的涎液气味。
谢东哥手脚并用,在接连转过三个窄道口后,似乎感觉到宋悦意手臂的力量松弛了些,把她放在一个突起刚好够落脚的山石上,气息微粗道:“你先歇一下,我记得下来时绳索长度不够,应该就在上面不足一丈处。我先去蹬两步探探,若是有了绳索,我们上去就简单了。”
此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山风瑟瑟,宋悦意心里无限的害怕,一手紧抓着山壁上的一撮野草,把夜明珠递给他,“你去探路。”
谢东哥点着她的额,眼神有点腻歪,“明明害怕,还故作镇定。就不怕我真的拿着这颗价值连城的珠子跑了?”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宋悦意脸上发烫,正要说话,谢东哥神色一凛,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示意她把夜明珠收起来。
宋悦意刚把夜明珠收好掩去光芒,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头顶道:“咦?刚刚明明是这边有光,为何忽然又没有了?”
“其他人都被引开,只有敏行在上面放着绳索,下来的一定是东哥。这么长时间都没上来,多半是找到了宋悦意。纯姑娘,麻烦你先下去把她给我救上来,我负责守在此处截杀东哥……”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在这细长的狭道中,却能让
宋悦意一下子就听出要截杀东哥的是谢璟令的声音。
黑暗中,谢东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蛰伏不动。
上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滑动之声。就在那声音近在咫尺之际,谢东哥忽然动了。
漆黑中,宋悦意只听到一声闷哼,紧跟着就有湿热的东西落在了脸面上。
再然后就有重物滚落之声,随后谢东哥又落回了她的身边,将一根粗麻绳塞到她手里,轻声耳语道:“别怕,我上去把那个腌臜货解决了就来接你。”
好歹手中有了生命之绳,不再感觉太虚空,宋悦意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