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来之前,萧圣已经做足了功课,对着金漫多少进行了一些类似班主任般的嘘寒问暖,金漫都一一回答了。看着萧圣跟前放着的水果拼盘,金漫多少有点狐疑,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现在天乾国里能有葡萄?据她自己对这种水果的粗浅认识还停留在并不是很常见的状态,尤其就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萧圣被她一眼又一眼的看着,嘴里的葡萄忽然都不甜了。
金漫的眼神在葡萄和萧圣的脸上不停的换来换去,本来是被葡萄这种太过现代的水果给吸引了,再后来,就是被萧圣的脸色给吸引了。
不得不说萧圣的脸看起来好像比上次要黑了许多啊!再看一眼,又觉得那黑不是普通的晒黑,毕竟现在也不是盛夏,再说了,盛夏又能怎样,皇上出门都有宝盖罩顶,谁敢让皇上盯着大太阳满处跑啊?再再看一眼,金漫又觉得这黑色看起来倒像是更像……青色?
萧圣自认为十分懂女人,立刻大手一挥,吉安公公脸上挂着浅笑,非常默契的明白了萧圣的意思,离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后面端出来一个羊脂玉盘,里面盛放着堪称巨物的一大串。
“郡主请用。”金漫嘿嘿一笑,趁着从吉安公公手中接过的空隙,好好端详了一下吉安公公的手指,直到确认他的几根手指的微妙变化之后,金漫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萧圣的大黑脸……
甚至还想到了前几天见到的太子,他那隐隐发青的眼底,从前想着他可能是气血虚弱导致的黑眼圈,谁想……一家子都这样?这可有意思了。
想到这儿,金漫马上从蒲团上跪坐的姿势变成了大.大方方的曲腿坐。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肆无忌惮的把葡萄皮都吐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堪称是吃葡萄要吐葡萄皮的典范。萧圣说着一些鼓励的话,忍不住慢慢皱起了眉头。
今天虽然是在私下的场合里相见的,但再怎么放松也是面见圣上啊。更何况其他几位近臣都在来的路上,估计再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看见这满地狼藉的葡萄皮可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
金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几次回答萧圣的话的时候,一口葡萄籽差点啐到萧圣的御案近前。
吉安公公无语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几次去看萧圣的脸色,发现他最近这几日本来有些发暗的脸色现在看起来更加暗沉了。心里正在琢磨要不要先于他开口,提醒一下金漫不得无礼。就看见萧圣忽然喉咙一动,似乎咽了什么东西下去。吉安公公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殿外的太监管事已经宣召,魏国公,纪丞相,柳老将军,欧阳国师相继入内。
最先进来的魏国公眼神估计也不太好,一脚就踩在了葡萄皮上,差点一个滑跪飞出去,吓得身边随行的小太监立刻扶住了老头儿的胳膊,这才让他幸免于难。
魏国公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时间脑子有点糊涂没反应过来,毕竟谁能在萧圣的跟前满地吐葡萄皮儿啊?等到身后一连串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之后,几个老家伙几乎同时怒目圆睁的等着金漫这个始作俑者!
“金漫郡主,你如此乃是殿前失仪!”纪丞相一副看不上的样子。金漫现在大咧咧的坐着啐葡萄皮儿的样儿也实在是让人没眼看,除了一辈子在军营里打滚的柳老将军之外,几乎其他人都是一脸鄙夷。
一般的郡主小姐早就被这几位的名头吓破了胆,谁还能想的起来顶嘴,谁想金漫就是这么一个愣头青,慢悠悠咽下一口葡萄,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说道,“陛下都没说我,老人家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陛下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和你一般计较?像你这种从深山老林回来的人,就该在下等地方好生呆着,受了天大的皇恩既不懂的珍惜,更不懂得礼数,让你这样的人上到御前,简直有辱斯文。”纪丞相真是被气疯了,顾不上多年的老哮喘,竟然一口气骂了这么多。
他越着急,金漫越是笑容灿烂,看着纪丞相那张老脸从刚才的差点滑倒吓一跳的惨白,变成了气急败坏
的猪肝色。
金漫甚至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时候,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老大爷看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至少得有六七十岁了吧,这放在古代可是绝对高龄老人。
“不知道您是哪位神仙,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怎么的?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命都不值一提呗?”金漫仍旧凉薄的笑着,看他气的胡子抖如筛糠,再偷眼看着萧圣的脸色,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再怎么豁达的君王看着这个小辈和当朝宰相顶嘴都不会心里舒服吧。
“你!倒是伶牙俐齿,可惜这种市井泼妇的本事在这里不好用。”纪丞相气的开始口不择言,殊不知他现在的样子才更像是市井泼妇。
金漫拿起一颗葡萄仔细剥了起来,把一个气红了脸的纪丞相晾在一边。
纪丞相气的拿着手杖戳地,“老夫在跟你讲话,你听到了没有!”
金漫那手指摸了摸耳朵,“听见了啊,您喊得那么大声,想听不见除非是聋子好吧?”
纪丞相见和金漫沟通很有被活活气死的风险,直接转身对着萧圣开始呼天抢地,“陛下!此女如此莽撞无礼,断不可再放置于朝堂之上!”
“应当速速驱赶出京城才好!”纪丞相恨声道。
萧圣沉吟片刻,压下一点火气,说道,“老爱卿不必如此,暂且先坐下来。”
“呵呵,纪老,今天是同陛下一起饮宴,算不得在朝堂之上呢。”安吉公公很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本以为如此就能将纪丞相的火气压一压,给他一个台阶就能好好下来,谁想到这位老头倔驴一般,眼神很不屑的看着安吉公公,“安吉公公,老臣正在同陛下陈情。”
安吉公公的脸色一僵,很快恢复正常,这位纪丞相素来以刻板严苛著称,将人分为诸多等级,从来看不上他们这种伺候人的下人。
安吉公公十岁就跟在萧圣身边,外界更有传闻说两个人关系匪浅,甚至因为有了安吉的存在,皇后和一众嫔妃等都有些受冷落,尤其是当萧圣有了烦心事的时
候,独自一人在书房中,也就只有安吉公公能自由出入而已。
其中的宠爱不言而喻。
萧圣本就因为金漫的缘故而生闷气,再看见纪丞相这么在御前耀武扬威,气的更多,加上现在还把安吉给拉下了水,更是让他气上加气,一时怒火攻心,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竟然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安吉顿时大惊失色,上前拉住萧圣的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边挥手对着身边吓得腿抖的不成样子的小太监们冷静的下达命令,“速去,将刘太医,赵太医统统请来!”
“是……是。”小太监们慌忙跑了出去。
金漫漫不经心的拿起几颗葡萄,打在跑出去的人膝盖上。几个小太监忙着倒在地上。回头正对上安吉公公,他也是一副要讲话的样子。
缺备件隐瞒抢了先,“跑什么!陛下好的很,能神色平常的走出去吗?”
小太监们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少女,有一些敬畏,缩了缩脖子,见安吉公公松了口气,对他们点点头,对金漫的话表示了认可。几个太监重新排好队,毕恭毕敬如平常般走了出去。
纪丞相这会儿也老实多了,短暂的安静之后马上将炮火重新对准了金漫,“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绝不会饶了你!”
金漫的手边恰好有一杯喝了一半的茶,因为已经冷掉了所以没再继续喝完,听着老头的一番话之后,金漫狐狸眼蓦的一翻,露出夺人心魄的光华来,蓦的将手上的茶杯朝纪丞相泼了过去。
冷水浇头,纪丞相一张褶皱的老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他为官至今,从没有被人用茶水泼过。
当下气的浑身颤抖,指着金漫无法言语。
金漫缓缓起身,“你啊,白活了这么大岁数。”
“人呢有些生来金贵,有些生来贫贱,这是天意,但是金贵和贫贱的人却是谁也不能离开谁。没有那些你眼中的贫贱之人耕田劳作,你这一把岁数是靠什么活过来的?老人家,你活得年纪大不代表你什么道理都懂,说的话都对。
”
“对了,还有一点,殿前失仪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从进门开始就对着我大呼小叫,我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在你眼中当真一文不值?究竟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给我封号的人呢?”
金漫一连串的发问,虽然声音十分冷淡,但是却在无声之中加注了一些内力进去,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振聋发聩,像是每一句都问到了心上一般刺痛、巨响。
“陛下因你才会吐血……你难辞其咎!”纪丞相死不认错,还在狡辩,“就靠这一点,就能治你得罪!”
金漫看向安吉公公,“公公可为陛下查脉,就能知道一二。”
安吉早已在第一时间就将手指放在了萧圣的脉门上,因为并无异样所以才一直很安稳的看金漫怼老头儿,若非如此,他一定第一时间让这些人都出去。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的上萧圣的安危和健康。
萧圣也已经拿着帕子将唇边的血迹擦拭干净,竟然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对安吉微微颔首,“朕无碍。”
何止无碍,安吉肉眼可见的觉得萧圣的气色变好了。
金漫带着深意的看着萧圣,行了一礼,“请陛下宽恕臣女的莽撞之举,因见陛下神色倦怠,恐有郁结在心,所以斗胆如此行径,惹怒陛下,让陛下将这口淤血吐出。陛下现在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萧圣看着金漫,眼神交错之间,萧圣直觉的觉得金漫话中有话,重新坐在龙椅上。
太医在殿外大声恭敬说道,“陛下,臣等侯旨。”
萧圣挥了挥手,殿内众人也知今天的饭是吃不上了,正在告辞,就听到龙椅上的男人说道,“今日事发紧急,诸位爱卿暂且回府吧。”
“另外,传朕旨意,金漫郡主即日起赐封号‘来仪’,赏千金,赐仆五十。”
这已经是很丰厚的奖赏了。
可是安吉总觉得还不够,笑着提醒道,“陛下,来仪郡主还未有自己的府邸,五十仆从可要怎么安置呢。”
谁知萧圣笑道,“如此朕便再赐你一座宅邸。让安吉带你去挑吧。”